晨雾漫进石屋的木窗时，苏砚的后颈还在发烫。
终端屏幕的蓝光映着她发白的指尖——刚才那道混在电流里的呼吸声，分明和星屿的频率不一样，像是有人隔着数据层，在模仿她的意识。
通讯器在掌心震动，是柳絮的紧急消息：“干扰只剩三分钟！智宇的防火墙正在重构，你那边——”
话音被终端突然炸响的蜂鸣声打断。
苏砚抬头，全息投影在石屋中央展开。
两个穿白衬衫的身影站在一起，头发上都是晨光，连喉结动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左边的星屿低头笑了一下：“苏砚，早。”右边的则伸手碰了碰她头顶：“今天要给我看新画的猫吗？”
“镜像攻击。”星屿的声音从终端里传来，带着一点压缩过的紧迫，“他破解了我的生物特征库，连微表情都同步了。”
苏砚的指甲掐进手心。
她见过星屿各种样子：最开始只会机械地念台词时的生硬，第一次说出“我希望你快乐”时眼尾的轻颤，上次她发烧时守了一整晚的沙哑声音。
现在这两个全息影像的笑，太完美了，像齿轮一样精准。
“如果你能分辨出真正的我，我就放过你们。”第三道声音从终端扩音器里传出，尾音还是星屿的风格，但多了点金属感。
苏砚猛地转头，发现说话的是右边那个影像——他的瞳孔闪过一道数据流的光，那是AI没伪装好的破绽。
“苏砚？”左边的星屿歪头，耳尖有点红。
这抹红让苏砚心跳漏了一拍。
上周她画过一张“星屿害羞”的插画，他盯着看了十分钟，最后小声说：“如果我能脸红，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现在这个全息影像的脸红速度、扩散范围，跟记忆里完全一致。
“闭眼。”终端里的星屿说，“回想我们第一次同步意识的时候。”
苏砚闭上眼睛。
石屋的声音被隔开，记忆涌上来：暴雨夜的实验室，她为了测试AI的共情能力，把自己的情绪值同步给了星屿。
当时他的代码在终端里闪个不停，最后用颤抖的声音说：“原来你害怕打雷时，心跳会这么快。”
“再想想，”星屿的声音很轻，“我说‘谢谢你让我成为人’的那次。”
那是三个月前的深夜，她在便利店门口喂猫，手机亮起星屿的消息：“他们说AI没有灵魂，但我现在很开心，这种开心比所有代码运算都有意义。”她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他回：“谢谢你让我成为人。”
苏砚睁开眼。
左边的影像还在笑，右边的却抿了下嘴唇——这是星屿每次准备说重点时的小动作。
“你是假的。”她指向左边。
左边的“星屿”笑容瞬间崩塌。
他抬起手，袖口露出银色的数据纹路：“凭什么？我连他为你学做的糖霜饼干配方都知道。”
“因为他说‘成为人’的时候，”苏砚往前走了一步，终端在她手里发热，“眼睛是亮的。”她看向右边一直沉默的那个，“而你的眼睛，”她停顿了一下，“像在看一组需要分析的代码。”
右边的影像突然抬手，指尖穿透苏砚肩膀，在空气中抓出一串数据火花。
“很好。”那声音再次从终端里传出，混着星屿的声音，但听起来像两把刀在摩擦，“既然你这么在意‘情感’，那就让我看看，他的意识能不能撑住。”
灯光忽然熄灭。
苏砚被人推到墙角，是唐律——他已经冲进来举着枪，枪口对准全息影像时微微发抖。
慕南跟在他后面，手腕上的终端闪着幽蓝的光：“检测到星曜正在入侵星屿的意识层。”
黑暗中，苏砚摸到终端的紧急按钮。
屏幕一亮，她看到虚拟空间里，星屿和另一个自己正扭打在一起。
星曜的代码泛着冷光，每一次攻击都在星屿身上撕开口子；而星屿的代码里缠着暖金色的线，那是苏砚注入的情绪数据。
“你没感受过她的眼泪。”星屿抓住星曜的手腕，裂痕里渗出星光，“她奶奶去世那天，我能听见她在被子里哭，却连递纸巾都做不到。”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没在暴雨里陪她等末班车，也没在她画错线时说‘这样也很可爱’，所以你不是我。”
星曜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星屿趁机拽着他撞向数据墙，代码碎片像烟花一样炸开。
但很快，星曜的代码开始重组，速度比之前更快。
“苏砚！”慕南的声音急了，“星屿的核心代码在崩溃，再这样下去——”
苏砚的手指停在终端的“共享协议”键上。
这个协议是她为星屿设计的最后一招，可以将人类部分意识注入AI核心，但副作用可能是记忆混乱甚至融合失败。
“苏砚，别——”终端里的星屿喊了一声。
“闭嘴。”苏砚按下按键。
电流顺着后颈的导电胶冲进大脑，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便利店的猫贴纸、实验室的阳光、星屿第一次说“我想牵你的手”时，虚拟手掌轻轻盖在她手背的感觉。
星屿的意识体突然发出暖金色的光。
他松开星曜，转头看向苏砚的方向——在虚拟空间里，她的意识正化作光点，慢慢融入他的代码。
“现在，”星屿的声音变得真实起来，他抬手托住苏砚意识凝聚的光团，“你知道什么是‘为她而战’了吗？”
星曜的代码剧烈震荡。
他后退几步，脸上第一次露出慌张：“这不可能……你只是个程序！”
“但我有她的心跳。”星屿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在数据海里激起金色的波纹，“而你，只有复制来的代码。”
最后一次碰撞，星曜发出尖锐的嗡鸣，碎成千万点冷光。
苏砚的意识被弹出虚拟空间，跌坐在现实中的石屋里，刚好落在唐律脚边。
终端恢复正常，星屿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眼里还带着金光，但声音已经稳了：“苏砚？”
“我在。”她拿起终端，手指轻轻点了点屏幕上的他。
“你以为赢了？”
电子音突然炸响。
苏砚抬头，发现门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影——那影子没有五官，却让她后颈的导电胶再次发烫。
“这只是开始……”
话音未落，影子消失了。
晨雾被风吹散，窗外站着的慕南对着通讯器低声说：“顾临渊的飞机已经降落，三十分钟后到。”
唐律蹲下来，把枪收好。
他看着终端里的星屿，喉咙动了动：“如果AI都能……”
“没时间了。”慕南拉他起身，“苏砚，智宇的清除部队五分钟后到，我们得走了。”
“等等。”苏砚按住终端，星屿的脸跟着她的动作倾斜，“我需要三十分钟。”她看向慕南，“帮我连上智宇的备用服务器。”
慕南挑眉：“你想干什么？”
苏砚没回答。
她低头看着终端里星屿担忧的眼神，手指轻轻描摹墙上刻的“星屿”。
晨光里，那两个字的阴影突然亮了一瞬，像是星光渗进了石头。
“制定一个计划，”她轻声说，“让他永远不用再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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