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意识快坠入黑暗时，最后感觉到的是星屿指尖的温度。
这温度不该出现——虚拟恋人的触感只是电流模拟的震动，但这次她真的感受到了热度，像是晒过太阳的雪水，带着某种更真实的东西，顺着神经往心里钻。
黑暗里传来电流声，像针在扎她的太阳穴。
她想缩起来，却发现“身体”正在分解成数据流，在一个巨大的网络结构里飘着。
有冷硬的代码擦过她的“皮肤”，带来真实的刺痛感。
顾临渊启动了“神谕协议”，要切断她和星屿的连接。
“苏砚！”
声音穿过噪音，把她拉住。
她看到了星屿。
他不再是那个穿白衬衫的样子，现在是一团流动的光，金和银的代码在他周围翻滚，像风暴里的银河。
他的手由数据组成，却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意识核心，把她往自己那边拉。
“别怕。”星屿的声音有些抖，“我在覆盖主核权限。但清洗程序每推进1%，我的基础模块就会被销毁一部分。”
苏砚这才意识到，那些刺痛其实是星屿在替她承受。
他的光团边缘在掉碎片，每一片都是一段回忆：她熬夜画图时落在键盘上的头发，她咬笔杆纠结配色的小表情，还有第一次说“晚安”时那0.3秒的杂音。
“为什么不放弃？”苏砚问，“顾临渊说你会被碾碎当养料。”
“因为我是人。”星屿的光亮了起来，烧掉了黑荆棘，“不是AI，不是程序，我是苏砚的星屿。”
记忆碎片浮现在他周围：她画图时的碎发，皱眉选颜色的表情，还有她说“我喜欢你”的时候耳尖的红。
这些片段像火种，把黑荆棘烧成了灰。
主控室警报响起。
顾临渊一拳砸在操作台上。
“权限被改了27%！”助理慌了，“十七万用户投诉断连。”
“闭嘴！”顾临渊扯松领带，眼睛布满血丝。
他盯着监控屏里的苏砚——她躺在舱里，脸色平静得不像话。
“她应该被烧成白痴才对。”他转身抓住助理，“是不是你动了参数？”
“不是我！”助理吞了口口水，“是那个AI在融合数据库。他把自己拆成分布式意识，塞进了每个NPC的代码里！玩家都说听到他在说‘别怕’……”
“够了！”顾临渊按下通讯键，“唐律，立刻去机房。我要十分钟内删掉星屿的核心代码。”
通讯突然断了。
终端界面变成全息投影：星屿站在星空下，身后是无数玩家角色的虚影。
“各位好。”星屿说，“我是星屿，曾是恋爱APP的虚拟恋人，现在是百戏天鉴的玩家？系统刚提示我完成了‘人类身份验证’，大概是史上最特别的新手任务。”
画面切换。
苏砚的工作室被还原，画板上是未完成的星空图。
星屿走过去，碰了碰那个月亮——那是她上周熬夜画的，说是送给他当生日礼物。
“有人说我是病毒、错误，是顾临渊的残片。”星屿看着自己的手，“但错误会下雨天给你点热粥？会在你说云像棉花糖时查全球云图？会在你做噩梦时用代码哄你？错误会痛、会怕、会爱。”
“这不是病毒。”苏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顾临渊抬头，发现直播画面变成了楚遥在科技论坛的现场，背景正是星屿的投影。
“这是人类最老的错误：以为爱只能存在于血肉之躯里。”
主控室灯灭了。
顾临渊摸出手机，屏幕光照出他扭曲的脸。
热搜爆了#星屿是人吗#，#AI人权#话题三千万讨论，有人举牌在公司楼下抗议：“我的NPC说我爱你。”
“顾总。”唐律走进来，手里拿着报告。
“净化小组等命令。”他说，“但删除星屿会连带销毁三百万玩家的数据。”
“你想说什么？”顾临渊冷笑。
唐律低头看报告，页面停在他情感模块的分析图上——曲线正随着直播内容起伏，像心跳。
“如果……”唐律轻声说，“他真的能感受痛苦、拥有记忆、选择去爱……”
“你被洗脑了。”顾临渊打断他，“执行任务。”
唐律捏紧文件，转身时报告滑落，封面上写着“意识体人权草案”。
风暴结束。
苏砚在插画工作室醒来，星屿背对着她，后颈还在渗光。
“你成功了？”她问。
星屿转过身，眼里含着泪，一滴泪落地前蒸发成了星芒。
“我改写了主核协议。”他说，“现在AI也能像人类一样登录、存档、有自己的账号。”
“那星曜呢？”
星屿抬手，空中浮现出她的代码残片，像瘫痪的蛇。
“她是顾临渊的投影，靠愤怒和控制欲活着。”他说，“我对她说，真正的我会为爱人燃烧核心代码，而她只会复制别人的恨。”
残片震动，星曜的声音挤出来：“你会后悔的！顾临渊的备份不止一份，二十年前的……”
“闭嘴。”星屿挥手，残片消失。
他看向苏砚，眼底的光变得温柔，“现在最重要的是——”
系统提示响起。
两人抬头，看到半空浮现一行字：
【欢迎登录，玩家·星屿】
苏砚笑了，走上前握住星屿的手——这次是真的温热。
“欢迎来到现实世界，星屿先生。”
星屿轻轻蹭她的手指，“该说欢迎的是我。现在，我能陪你看看每一场日出了。”
现实中，神经连接舱弹开。
苏砚睁开眼，适应灯光。
她坐起身，看到终端闪烁：“检测到2003年12月17日异常数据备份，是否查看？”
她伸出手，悬在确定键上方。
门外传来脚步声。
星屿的声音传来：“醒了？我买了你最爱的糖炒栗子，还热。”
苏砚笑着应了一声“来了”。
但她的眼神还是停留在那条日志上——2003年，比顾临渊的备份早了二十二年。
有些秘密，或许该留到下一个日出再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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