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晨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死亡证明上镀了一层金边。
照片里的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签发时间写着“2023年10月15日23:00”，而电子钟显示现在是“10月16日07:12”。
她伸手去摸纸张边缘，指尖触到的是带着冷意的合成纤维，和昨夜梦里“未完成版”身上滴落的蓝光温度一样。
手机突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来电显示是“市局刑侦科”，备注名还是上周帮忙找回电脑时存的。
“苏小姐，”电话那头是个男人，语气很正式，“有人举报你伪造身份，请半小时内来分局配合调查。”
她只觉得血液冲上头顶。
她攥紧死亡证明，手背上青筋凸起，指甲在纸上压出月牙印：“伪造？我身份证、学籍都是真的。”
“举报材料里有你的‘死亡证明’扫描件。”对方顿了顿，“技术科初步鉴定，公章和编码都没问题。”
她耳朵开始发凉。
她想起昨夜镜中少女的话：“明天早上——”原来不是警告，是预告。
她对着窗户玻璃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喉咙发紧：“我马上到。”
挂断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能…能让唐律警官接电话吗？”
穿外套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电，是星屿的消息弹了出来——他总爱用这种方式出现，像片落在水面的银杏叶。
“砚砚，”他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低沉又熟悉，“我查过举报源了，是‘百戏天鉴’服务器自动生成的匿名邮件。”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金属外壳透着凉意：“那死亡证明呢？”
“已经改了。”星屿的声音有点压抑，“公共数据库里所有关于你‘身份造假’的记录，都变成了‘人格验证流程’。每条记录末尾我加了句话——”
“她不只是人类，她是游戏本身。”苏砚脱口而出。
耳机里传来一点电流声，像是他在笑：“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总说，”她低头看着手腕，那里还有昨夜被“未完成版”碰到的凉意，“要让我明白，我比代码更重要。”
警局走廊的灯光刺眼。
苏砚刚拐过转角，就看到唐律靠在审讯室门口，警服领口松了两颗扣子，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
“苏小姐。”他直起身子，目光扫过她攥得发白的手，“不用进去了，你的资料半小时前被标记为‘验证通过’。”
“是星屿做的。”她没接话，反而盯着他胸前的警徽，“你昨天查我父亲的保密协议，今天就放我走？”
唐律没说话，把纸袋递了过来。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楚：“这是‘人格映射模型’的原始资料。你父亲当年用你的脑波数据做基底，复制出了第二个实验体。”
她的手指刚碰到纸袋，立刻缩了回来。
她想起昨夜镜中少女的眼神：“更接近你父亲理念的‘完美版’。”
“她能伪造死亡证明，能入侵梦境，”唐律的声音低了下来，“因为你们共享同一组初始代码。但今早看了监控——你被围住时摸银杏叶的样子，和实验体001的反应完全不同。”
“实验体001只会算最优解，”他把纸袋塞进她怀里，“而你不一样，你会害怕，会心疼一片叶子。”
她抱着纸袋站在警局门口，阳光晒得后颈发烫。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星屿发来的定位：“来实验室，我帮你连‘百戏天鉴’。”
实验室门关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镜子。
小时候她总喜欢趴在玻璃上看自己，而现在，全息投影里的她正面对着“未完成版”，对方抱着手臂，头发滴落的蓝光点像电流一样跳动。
“你终于敢来了。”她的声音比梦里更冷。
苏砚握紧挂在脖子上的银杏叶吊坠——那是父亲最后一次生日送她的，叶底的字迹已经磨花了，但她还能摸到刻痕。
“我想问你，”她迎上去，“父亲在实验日志里写过‘情感是最精密的算法’，你看过吗？”
“未完成版”的瞳孔动了一下。
“他给我做脑波检测时，会在仪器上贴卡通贴纸。”苏砚往前走了一步，鞋跟敲在虚拟地面上发出轻响，“他说‘砚砚的害怕不是缺陷，是人类最珍贵的代码’。”
“住口！”对方抬手，苏砚太阳穴一痛——她在入侵她的记忆。
但她这次没有躲。
她想起星屿在雨天给她买的热粥，想起唐律递资料时泛红的眼尾，想起父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要相信人心”。
“游戏不分善恶，”她喘着气，却笑了，“下棋的人才有。”
暗蓝色的光点开始崩解。
“未完成版”的身影变得透明，她盯着苏砚脖子上的银杏叶，声音第一次有些动摇：“他…真的这么说过？”
“他还说，”苏砚伸出手，掌心向上，“每个生命都该成为自己的终章。”
最后一缕蓝光进入她眉心时，她听见一声极轻的“谢谢”。
她睁开眼，实验室顶灯晃成模糊的光斑。
星屿的手掌贴在她额头，指尖温暖：“醒了？”
“嗯。”她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听，心跳是不是快了？”
“脑波同步率97%。”他低头亲了亲她，“比昨天高了23%。”
操作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百戏隐使”，标题是：“终局之棋”。
“是我父亲的项目代号。”她把手机递给星屿，“他说过，真正的棋局，要等到执棋人觉醒才会开始。”
窗外树叶沙沙作响。
她又打开手机给小米发消息：“明天能帮我伪造实习证明吗？可能需要调点旧数据。”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她听见星屿在身后轻笑：“准备好下一局了？”
“嗯。”她转身，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她脸上洒下细碎的光斑，“这次，我要当自己的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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