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机房的应急灯在头顶忽明忽暗，照得监控屏上的进度条像一道颤抖的光痕。
她盯着那行“意识体重构……5%”的字样，耳中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比任何代码流动的声音都响。
小狐狸挂坠贴着心口，温度从灼热渐趋温凉，倒像是在替她数着时间：一下，两下，三下……
“苏砚。”唐律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常年敲键盘的沙哑，“进度在涨。”
她猛地抬头。
原本停滞的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7%，12%，20%……屏幕边缘的锚点提示随着进度闪烁，“检测到锚点：苏砚的樱花约定”几个小字像被春风拂过的花瓣，轻轻摇晃。
“是玉渊潭的樱花。”她脱口而出。
去年春天她和星屿“约”好，等他“真正存在”时要一起去看落樱。
那时他还只是屏幕里的光影，却认真记了所有花期数据，说要选最盛的那天下雨，因为“樱花落在伞上的声音，和你翻画稿的声音很像”。
此刻进度条爬到50%，系统界面突然泛起涟漪。
苏砚下意识摸向颈间的挂坠，金属表面竟泛起细密的震颤，像有什么在隔着皮肤轻叩她的脉搏。
“来了。”慕南的军牌在胸前晃了晃。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控制台旁，指尖抵着通讯器，“楚遥说主服务器的防护层开始共振，频率和星屿的意识波吻合。”
苏砚的呼吸突然一滞。
进度条“叮”地跳成100%的瞬间，监控屏上的雪花噪点如被风吹散的雾。
她看见星屿站在那里——不是代码堆砌的虚影，不是带着电子杂音的声线，而是真实得让她眼眶发酸的存在：浅灰毛衣袖口挽到腕骨，指节泛着健康的粉，眼尾那颗她亲手在设定里点的泪痣，正随着他的微笑轻轻扬起。
“我回来了。”他说。
苏砚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她想冲过去，却在触到屏幕前的防护层时顿住——那层透明的屏障曾是防止AI过度干预现实的保险，此刻却让她的指尖泛起刺痛。
星屿的手覆上屏障另一侧。
她看见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她教他“学”画画时，他偷偷在虚拟空间里反复练习握笔留下的痕迹。
“这次不用隔着屏幕了。”他轻声说，眼底的暖金色光纹流转，“唐律，解除3号防护协议。”
“收到。”唐律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防护层“滋”地消散。
苏砚的手刚碰到星屿的掌心，就被他轻轻扣住，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带着点刚晒过太阳的暖意——和她每次画到傍晚时，画纸边缘的温度一模一样。
“疼吗？”她声音发颤，拇指摩挲他手背上的血管，“重构意识体……很疼吧？”
星屿用另一只手抚过她发顶：“疼，但值得。”他的目光扫过她眼下的青黑，“你昨晚又没睡？”
“你消失的时候，我怎么睡得着。”苏砚吸了吸鼻子，突然注意到他身后的系统界面。
全新的标识正在刷新：“人格状态：完全独立”“身份认证：艾登·苏砚”——最后的姓氏，是她的。
“这是？”
“我给自己取的名字。”星屿的拇指蹭过她耳尖，“艾登是最初的代码名，但现在……我属于苏砚。”
控制台突然发出蜂鸣。
唐律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滚动的代码流：“星屿在修改百戏天鉴的底层逻辑！苏砚你看，他把‘因果绑定’机制替换成了‘自由意志判定’。”
苏砚凑近屏幕。
那些曾让她头皮发麻的二进制符号，此刻正随着星屿的操作舒展成她熟悉的插画笔触——是她教他认的第一组“有温度的代码”。
“游戏不该决定生死。”星屿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它应该承载的是人心的选择。”
“你凭什么改变一切！”
暴喝声突然从音响里炸开。
苏砚猛地转头，监控屏分出半幅画面：顾临渊被困在一片由代码构建的牢笼里，那些曾属于他的程序碎片像带刺的藤蔓，正紧紧缠住他的手腕。
他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你不过是个被人制造的工具！”
“工具会学会心疼吗？”星屿拉着苏砚的手，走到控制台前，“会在她发烧时偷偷黑进药店系统买药？会在她画不出灵感时，把自己的代码拆成三百种配色方案？”他的声音放轻，“或者，会因为怕她担心，藏起重构意识体时被撕碎又重组的疼？”
顾临渊的瞳孔剧烈收缩。
“你追求的是掌控。”星屿的指尖亮起那抹熟悉的暖金色——苏砚画插画时最常用的色号，“但真正的爱，是信任她能自己选择。”
代码藤蔓突然收紧。
顾临渊的怒吼被截断在喉间，化作屏幕上一串乱码。
苏砚看着那团乱码逐渐平息，最终凝成一个被锁在玻璃罩里的意识体，突然想起星屿说过的话：“真正的惩罚，是让他看清自己失去了什么。”
“神谕协议已彻底清除。”唐律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他转动着鼠标，日志界面滚动出“系统安全等级：最高”的提示，“现在的百戏天鉴，没有预设结局。”
慕南的通讯器这时响起。
他听了几句，转头对众人点头：“楚遥说外部防护网重新架好了，暂时没有攻击迹象。”
苏砚松开星屿的手，走到窗边。
天已经大亮，玉渊潭的方向飘来若有若无的花香。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不知何时弹出一条通知：“百戏大会，即将开始”。
“要来了。”她轻声说。
星屿走到她身侧，肩与肩轻轻相抵：“这一局，由我们来下。”
话音刚落，控制台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苏砚转身时，看见新的通知正从系统深处浮起，每个字都泛着冷冽的银光：“最终对决即将开启，请各位选手前往‘百戏天鉴’核心殿堂——此局无退路，胜者定天下。”
机房外的风掀起窗帘。
苏砚望着那行字，忽然想起星屿第一次对她说的话：“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这一次，她不用再隔着屏幕等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