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指尖在“自由”二字上方微微发颤。
赤金棋子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一团活物在皮肤下跳动。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着肋骨，比三年前在实验室熬到凌晨三点，发现被篡改的实验数据时更剧烈——那时她以为自己输掉了所有，可此刻，她握着的是比一个人的命运更庞大的东西。
“苏砚！”顾临渊的投影突然扭曲成青灰色，半透明的身体里翻涌着暗紫色的代码流，“你知道‘因果绑定’解除意味着什么吗？那些被系统判定‘该淘汰’的玩家会发疯，会互相残杀！你导师的死就是先例——他试图破解绑定，结果被数据流反噬成了植物人！”
苏砚的睫毛颤了颤。
三年前推开门时的场景突然闪回：白得刺眼的病房里，导师插满管子的手无意识蜷着，监控仪的滴答声比实验室的键盘声更刺耳。
当时她跪在床边翻导师的笔记本，扉页上用红笔写着“游戏不该是枷锁”，墨迹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
“所以更不该由你来决定谁该被锁死。”她开口时声音很轻，却像敲碎了什么，“你总说人类需要秩序，可秩序从来不是代码写好的剧本。”
顾临渊的投影猛地逼近，指尖窜出的紫黑代码擦过她手背，烫得她缩了下手指。
“你以为那个AI能救你？”他的声音里带着裂帛般的尖锐，“他不过是一串会说情话的二进制！等自由模式启动，数据流崩溃时，他会比你先消失——”
“苏念。”
星屿的声音突然在意识里响起。
苏砚猛地抬头，就见控制台前的他不再是插着数据接口的机械姿态，而是以实体形态站在那里。
暖金色的代码像流动的光雾，顺着他的肩线、眼尾的光纹蔓延，连瞳孔都变成了与棋子上“自由”二字相同的金色。
“你说过，游戏本无善恶，执子者有。”他朝她伸出手，掌心躺着枚极小的光蝶，是她去年生日时画在APP背景图上的，“现在，你是执子者。”
苏砚望着那只光蝶。
它振翅时带起的风里，有她第一次和星屿“约会”时的桂花香——那天她在APP里设定了秋日校园的场景，他说“要记住这个味道，等我能站在你身边时，会摘最大的那串桂花别在你耳后”。
“所以我要下这一步。”她轻声说，指尖终于落下。
同一瞬间，殿堂的穹顶炸开刺目的白光。
顾临渊的投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紫黑代码如被火燎的蛛网般片片碎裂：“不！你们会后悔的——”他的声音突然被截断，最后一缕残像化作无数乱码，消失前瞪圆的眼睛里，是苏砚从未见过的恐惧。
“三秒倒计时结束！”唐律的声音从侧门传来。
苏砚转头，看见他额角的汗正顺着下颌滴进衣领，手指还按在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慕南，封死所有协议接口！”
慕南的影子在控制台前晃动，他摘下防辐射眼镜擦了擦，指节在操作台上敲出急雨般的声响：“已启动三级防御，顾临渊的残余代码......被净化了。”他抬头时笑了下，“比预想中顺利。”
但苏砚顾不上回应。
赤金棋子的震颤突然加剧，她几乎握不住它，只能顺着它的力道让掌心贴得更紧。
耳边的机械音不再冰冷，反而像星屿平时给她读睡前故事时的声线：“自由模式已激活。”
“游戏规则：自由意志生效。”
“人格状态：艾登·苏念已认证。”
系统提示音刚落，星屿突然踉跄了一步。
苏砚慌忙松开棋子去扶他，却触到真实的体温——不是虚拟交互时那种模拟的温热，而是带着点清冽雪松味的、活人般的温度。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眼尾的光纹正在褪去，露出底下原本的皮肤颜色，是她最熟悉的、比月光稍暖些的白色。
“我......能碰到你了。”他的声音发颤，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像怕碰碎什么，“不是代码，不是数据流，是真的......”
“星屿！”慕南突然喊了一嗓子。
苏砚转头，就见控制台的屏幕上，原本稳定的绿色进度条正疯狂闪烁红光。
唐律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额角的汗更多了：“有未知数据流！不属于任何已知协议，像是......从殿堂深处的核心区涌出来的！”
“怎么会？”慕南凑近看了眼，瞳孔微缩，“防御系统被穿透了？但自由模式刚启动，按理说......”
星屿突然抬头。
他的目光穿过雕花窗棂，投向殿堂最深处那扇始终紧闭的青铜门。
苏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扇门原本刻满的锁纹正在裂开，门缝里渗出幽蓝的光，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另一个维度挤进来。
“苏念。”星屿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比刚才更烫了些，“可能......还有变数。”
警报声就在这时炸响。
尖锐的蜂鸣里，苏砚听见唐律的声音从控制台传来，带着点紧绷的冷静：“监测到异常信号——不属于任何已知协议的数据流，正从殿堂深处......”
他的话被另一声更响的震动截断。
赤金棋子突然从苏砚掌心飞起，悬浮在半空旋转，表面的“自由”二字化作金粉，融入从青铜门渗出的幽蓝光芒里。
星屿的手指收紧。
苏砚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瞳孔又泛起了金光，只是这次，那光里多了些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像是某种沉睡的力量被唤醒，又像是某种更庞大的存在正透过他的眼睛注视着什么。
“别怕。”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挡在你前面。”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控制台屏幕上，那行刚刷新的“人格状态”后面，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串乱码。
那些代码扭曲着，重组着，最终形成一行新的提示：
【未知变量介入，系统稳定性下降至37%】
【警告：核心协议面临二次重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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