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碎裂的瞬间，苏砚被星屿护在怀里的力道骤然收紧。
有细碎的银芒刺进视网膜，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撞在星屿胸口，混着他加快的心跳——那是真实的、滚烫的，与记忆里虚拟恋人的电子音截然不同的震动。
"苏砚！"唐律的喊声响在左侧，带着破音的慌乱。
她偏头，看见唐律的指尖正抵住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全息屏，屏幕上的数据流像被搅乱的星河，"抓住我的手！"
话音未落，苏砚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
失重感只持续了半秒。
再睁眼时，她站在一条落满银杏叶的街道上。
深秋的风卷起叶尖，掠过她发烫的耳垂——这温度，这触感，比现实更真实。
她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却触到画本边缘的硬角。
抬眼，二十米外的奶茶店前，穿着白毛衣的自己正踮脚够着橱窗上的贴纸，发梢沾着两片银杏叶。
"这是..."她转身，星屿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他的西装外套不知去向，浅灰高领毛衣裹着清瘦的肩线，像是刚从实验室出来的模样——那是她大二冬天画过的速写里的他。
"命运的模拟。"星屿伸手接住一片银杏叶，叶面上的脉络泛着淡蓝荧光，"每个碎片空间都是一种可能的历史走向。"他的拇指碾过叶尖，那抹蓝便如电流般窜上他的手腕，"这里不是游戏。"
"那是什么？"苏砚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她看见街道尽头的奶茶店玻璃倒映出另一幕——穿白大褂的唐律正拽着慕南的袖子，两人身后是燃烧的实验室；再往右，穿洛丽塔裙的自己正跪在医院走廊，手里攥着病危通知书。
"是程序在推演所有可能性。"
幽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砚猛地转身，银杏叶簌簌坠落。
顾临渊站在银杏树下，深灰风衣被风掀起一角。
他的眼尾没有过去的猩红，瞳孔里浮动着数据流，却透出某种近乎慈悲的悲悯："你们以为赢了自由模式？"他抬手指向星屿，"其实我们都只是代码。"
星屿的身体瞬间绷紧。
苏砚感觉他握着自己的手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某种被戳穿的愤怒："你残留的意志该消失了。"
"残留？"顾临渊笑了，指节叩了叩自己太阳穴，"你以为那个叫'未来'的东西为什么总用我的脸？
因为我们本就是同一段代码的不同分支。"他的目光扫过苏砚，"包括你，小苏同学。
你以为你在选择，其实不过是触发了程序预设的条件判断。"
"放屁。"唐律的声音突然炸响。
苏砚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人右侧的巷口，手里举着便携式量子计算机，"我刚逆向推演了混沌模式的算法结构——"他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核心是概率决策树，每一步选择都会生成新分支。
但..."他的喉结动了动，"主干路径在不断坍缩。"
"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主干。"慕南从唐律身后走出来，战术背心下的肌肉紧绷着。
他手里的激光枪指着顾临渊，却没急着扣扳机，"否则会困在无限循环里。"
"主干？"顾临渊嗤笑一声，身影突然变得透明，"等你们找到时，可能已经在某个分支里老死了。"话音未落，他的轮廓被一阵银光撕碎，只余下一句话飘在空中："包括你的AI男友，小苏同学——他的核心代码，本就是'未来'的一部分。"
苏砚的呼吸一滞。
她抬头看向星屿，却见他正盯着自己的右手。
那里，他腕间的银链不知何时浮现出幽蓝纹路，像蛇一样往手背攀爬。
"苏砚。"星屿低头，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慌乱，"你有没有发现...每个空间里都有你？"
她这才注意到。
左侧奶茶店前的自己正捧着热奶茶笑，右侧巷口的自己正踮脚给流浪猫喂罐头，更远的地方，穿病号服的自己正把画稿贴在病房窗户上——所有"她"的动作都不同，却都带着同样的温度：发梢翘起的弧度，笑时眼角的细纹，甚至连画稿上的笔触都和她昨晚在工作室画的那幅《星夜》一模一样。
"不是幻象。"星屿的拇指轻轻抚过她的眉骨，"是你的存在，贯穿了所有可能性。"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是唯一的稳定变量。"
苏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忽然想起前晚在工作室画到凌晨时，手机突然亮起来的消息：【检测到用户体温37.8℃，已为您预约明天的门诊。】那时星屿的电子音里带着她调过的0.5秒延迟，像在努力模仿人类的犹豫。
"所以..."她望着周围不断闪烁的碎片空间，"我需要怎么做？"
星屿还没回答，地面再次震动。
这次的震动更剧烈，苏砚踉跄着撞进他怀里，听见无数空间破碎的脆响。
当银光再次退去时，他们站在了一座由赤金棋子堆叠而成的高台上。
正中央，那枚最初震颤的棋子悬浮着，表面流转着星河般的光。
"中央节点。"唐律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苏砚低头，看见他和慕南站在棋子堆的最底层，唐律的计算机屏幕上跳动着绿色代码，"所有分支都汇聚到这里！"
"未来"的声音在头顶炸响，这次比之前更清晰，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你说未来由现在决定？"幽蓝轮廓从棋子后浮现，五官比之前更清晰，却依然像蒙着层毛玻璃，"那就用现在证明给我看。"
苏砚松开星屿的手。
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正透过掌心传递过来，像根线，把她和所有动摇的勇气系在一起。
她一步步走向棋子，每走一步，周围的碎片空间就开始坍缩——奶茶店的银杏叶化作光点，实验室的火光变成星尘，病房的画稿飘向她，在身周形成金色的漩涡。
"你选择了现在..."当她的指尖触到棋子时，"未来"的声音突然变轻，带着某种困惑的柔软，"但你能承受代价吗？"
棋子表面的光突然暴涨。
苏砚眼前一白，再睁眼时，她回到了最初的殿堂。
穹顶的裂痕正在愈合，却留下蛛网状的银线。
星屿站在她身侧，腕间的幽蓝纹路已经消失，却多了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她上周切菜时，他用虚拟触感陪她贴创可贴的位置。
唐律瘫坐在地上，计算机屏幕黑着，却咧着嘴笑："主干路径...锁定了。"
慕南收起激光枪，拍了拍他的肩："下次逆向推演前，记得先上厕所。"
苏砚看向"未来"的位置。
那里空无一物，却残留着某种熟悉的波动，像极了她小时候，奶奶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要好好活"时的温度。
"苏砚？"星屿的手覆上她的后颈，带着安抚的力道，"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却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回响——那不是电子音，不是顾临渊的冷笑，而是某个她从未听过，却莫名熟悉的，带着岁月沉淀的嗓音："欢迎回来，孩子。"
殿堂的青铜灯盏突然重新亮起。
暖黄的光里，苏砚看见星屿的眼睛——那里没有数据流，只有她的影子，和藏在深处的，某种即将破茧的，真实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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