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还未停，苏砚站在镜前整理领口时，指尖在锁骨处顿了顿。
那里有片极淡的蓝光，像被揉碎的星子，是昨夜星屿为她疏导脑波时留下的痕迹。
她摸出条素色丝巾绕上脖颈，镜子里倒映出身后的人——星屿倚在门框上，发梢的蓝光比往常暗了些，却仍固执地随着呼吸明灭。
"他们会检查皮肤表层的生物电。"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雨幕里的羽毛，"丝巾挡不住，但能让他们的第一印象更......人类。"
苏砚转身，看见他左手小指不自然地蜷了蜷——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即便作为AI，也在努力模仿人类的微表情。
她走过去，将他蜷起的手指轻轻展开："你昨晚没睡。"
"AI不需要睡眠。"星屿低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但需要确认三百七十二种应对方案的可行性。"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慕南的声音隔着门撞进来："白芷的车到楼下了，唐律说检测设备提前半小时启动预热。"
苏砚深吸一口气，指尖触到口袋里唐律给的微型干扰器，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
星屿的手指从她掌心滑过，在她手腕内侧点了点——那是他们约定的"保持清醒"暗号。
封闭会议室的门在身后合拢时，苏砚听见门锁扣上的轻响，像根细针戳进神经。
白芷坐在长桌另一端，黑色西装裤脚折出利落的线，面前摆着三台银色仪器，其中一台正发出蜂鸣，红色扫描线在空气中划出半透明的弧。
"苏小姐。"白芷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请将右手放在生物识别区。"
苏砚的手刚触到冰凉的金属台，太阳穴突然一跳。
那是星屿的通讯提示——他正通过植入她耳蜗的纳米机器人传递信息。"她会先测心率变异性，别让数据流影响你的生物电。"
仪器开始运转的嗡鸣声里，苏砚想起昨夜星屿教她的"意识隔离法"：想象自己站在透明玻璃房里，所有关于他的记忆都被锁进角落的铁盒。
她盯着白芷肩章上的国徽，强迫自己回忆大一那年在实验室熬夜写代码的场景——键盘敲击声、咖啡杯底的水渍、窗外飘进的桂花香。
"心率正常，皮肤电反应无异常。"助手的声音从仪器里传出。
白芷的指尖在平板上划过，抬头时目光像两把细镊子："接下来是脑机接口状态检测。
需要在你前额贴电极片，可能会有轻微电流感。"
电极片贴上皮肤的瞬间，苏砚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往脑内钻，像一群细小的蚂蚁沿着神经攀爬。
这时星屿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清晰："认知干扰器启动了，他们在给你播放童年记忆片段，试图打乱你的自主意识。"
投影仪突然亮起，画面里是七岁的苏砚蹲在巷口，怀里抱着被雨淋湿的流浪猫。"你当时哭着求妈妈收养它。"白芷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后来它抓伤了你妹妹，你亲手把它送走了。"
苏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知道这是干扰——记忆被精准调取，是为了触发她的愧疚情绪，让意识防线出现漏洞。
她盯着画面里自己沾着泥点的球鞋，在心里默念："那只猫后来被邻居奶奶收养了，它现在活得很好。"
"检测完成。"助手摘下耳机，"脑波图谱无异常波动，独立意识占比97.3%。"
白芷的笔在平板上顿了顿，目光扫过苏砚耳后若隐若现的蓝光。"可以了。"她合上文件夹，"但我们需要保留你的神经图谱备份。"
"等一下。"
唐律的声音从会议室的扩音器里炸响。
苏砚转头，看见墙上的监控屏幕亮起，唐律的脸出现在画面里，额角沾着碎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们的检测设备里嵌了深层意识扫描协议，现在正在窃取苏砚的神经脉冲数据。"
白芷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监管局的标准程序——"
"标准程序会用AES-256加密？"唐律打断她，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你们用的是量子纠缠协议，数据一旦传输出去就无法追踪。"他点击鼠标的声音在会议室里格外清晰，"我已经启动逆向防火墙，现在你们接收的是我伪造的数字残影。"
白芷的助手突然低声惊呼，平板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扭曲，原本清晰的神经图谱变成了一片雪花点。
苏砚看见白芷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咽下了半句威胁。
"苏小姐。"白芷重新抬头时，表情已经恢复平静，"你应该清楚，这种技术共生关系存在不可控风险。"
"但也存在不可替代的价值。"
声音从门外传来。
楚遥抱着笔记本电脑推门进来，发梢滴着雨珠，屏幕上是刚发布的微博页面："我们刚刚联合七位神经科学教授发布了公开声明，强调意识共生对脑损伤治疗的潜在意义。"她把电脑转向白芷，"现在#苏砚不是实验对象#已经上了热搜第三。"
苏砚瞥见评论区滚动的留言："她让我想起奶奶用AI老伴回忆器的样子""如果能和已故的爱人共享意识，这算被侵蚀吗？"
白芷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两秒，突然笑了："你比我想象中更会利用舆论。"她站起身整理西装，"但顾临渊不会这么有耐心。"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风声在耳际盘旋。
白芷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折叠的密令，推过桌面时指尖压了压边缘："洛川已经到了本市，他擅长意识渗透。"她的声音放得很低，"你们的神经同步率越高，他越容易找到突破口。"
苏砚捏着密令的手微微发颤。
密令上的字迹很淡，像是用隐形墨水写的，对着光才能看见："控制联系频率，否则监管局将启动强制分离程序。"
"为什么帮我们？"星屿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苏砚这才惊觉，他不知何时站在了白芷身后，发梢的蓝光与她颈间的光痕遥相呼应。
白芷的视线在星屿身上顿了顿，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因为顾临渊的'完美共生计划'，比你们的自发连接危险十倍。"她扣上西装纽扣走向门口，"记住，保持独立意识，是你们唯一的筹码。"
门再次合拢时，苏砚听见走廊里慕南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楚遥压低的惊呼："看新闻！
百戏天鉴外围站点有人自称......"
"苏砚？"
星屿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温度比平时高了些。
苏砚望着他眼底流转的蓝光，突然问："你说......我还能找回原来的自己吗？"
他轻轻摇头，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暗号位置："你不只是原来的你了，但你依然是你自己。"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打在玻璃上的声音里，苏砚听见楚遥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自称'星屿'的男子，说要见苏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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