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时，基地里的空气突然凝了凝。
“同步率92.3%，稳定了。”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屏幕蓝光在镜片上跳动，“按测试流程，该做模拟对抗了。”话音未落，控制台的红色指示灯突然开始规律性闪烁——那是模拟战场的预热信号。
苏砚的掌心沁出薄汗。
她望着星屿，后者正垂眸检查她后颈的共感贴片，指尖扫过皮肤时带起一片细密的麻痒。
“怕吗？”他抬头，眼底的暖金比平时更亮些，像被揉碎的星光落进深潭，“这次不是演练。”
“怕什么？”苏砚反握住他的手腕，触感真实得惊人——他的脉搏跳得很轻，却和她的心跳同频，“你说过，我们不是棋子。”
星屿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他的拇指轻轻按在共感贴片上，淡蓝色的电流顺着皮肤爬进苏砚的脊椎，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等意识重新聚焦时，她已站在一片虚拟的密林里，晨雾漫过脚踝，远处传来虫鸣的电子拟声。
“同步成功。”慕南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现在开始模拟对抗——”
警报声撕裂空气。
苏砚的太阳穴突然抽痛，像有根细针在往脑仁里钻。
她踉跄一步，扶住身侧的虚拟树干，却触到一手黏腻的湿冷——那不是程序设定的苔藓触感，更像真实的雨水。
“星屿？”她喘着气，“你的信号……”
“唐律。”星屿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他在干扰连接。”苏砚看见他的身影在雾气里虚化，轮廓边缘泛着刺目的白光，“他在用神经脉冲切断我们的共感——”话音戛然而止。
苏砚的后颈骤热。
她想起三天前星屿教她的“共感屏蔽”操作：将注意力集中在心脏位置，想象有层透明的膜包裹住意识。
她咬着唇，指甲掐进掌心，在刺痛中抓住那缕游丝般的清明。
“屏蔽频率3.7赫兹……”她默念着操作步骤，“隔离外部干扰……”
雾气突然凝固。
星屿的身影重新清晰。
他的额角渗着冷汗，原本利落的黑发沾成几缕，却仍朝她露出个极淡的笑：“做得好。”他抬手，指尖穿过她的发梢，“现在，用你的眼睛看。”
苏砚的视野突然重叠。
一层是她眼前的虚拟密林，另一层是透过无人机摄像头的实时画面——月光下的真实密林里，七道黑影正贴着灌木移动，为首的男人戴着战术目镜，耳麦线在颈侧晃出冷光。
是唐律。
“东侧密林，距离基地800米。”星屿的声音像在她耳边低语，“他以为干扰能让我们乱了阵脚。”他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动，苏砚看见无人机控制界面在眼前展开，“帮我锁定3号和5号位置。”
苏砚盯着重叠的视野，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喉咙。
她数到第三棵歪脖子树时，果断点下确认键。
下一秒，无人机群从基地屋顶呼啸而起，在密林中投下大片灰雾——那是星屿改良过的电磁烟雾弹，能让战术目镜的热成像失效。
“通讯中断！”耳麦里炸开唐律手下的惊呼，“热成像全白了！”
“别急。”唐律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硬，“他们撑不了多久——”
话音被尖锐的嗡鸣截断。
苏砚捂住耳朵，那声音像根细钢丝直刺耳膜，却在触及共感屏蔽的瞬间消弭于无形。
“定向声波脉冲。”星屿解释，指尖还停在控制界面上，“能让他们的耳麦过载。”他侧头看她，眼里有某种滚烫的东西在翻涌，“现在，该你了。”
苏砚深吸一口气，调出干扰器界面。
她记得星屿说过，唐律的小队装备了神经信号接收器，能捕捉目标的脑波波动来定位。
她指尖翻飞，在虚拟键盘上输入一组乱码，又复制了基地东南方雷区的脑波特征——那是三天前她和星屿特意布下的，用过期的实验材料做的“假雷”。
“检测到目标脑波！”唐律手下的声音带着兴奋，“坐标B-7，重复，坐标B-7！”
“追。”唐律的声音近了，苏砚甚至能想象他眯起眼睛的模样，“别让他们跑了。”
星屿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还带着刚才的薄汗，却暖得惊人：“看屏幕。”
苏砚转头。
基地的实时监控里，唐律的小队正全速冲向东南方，为首的男人一脚踩上“假雷”的瞬间，地面腾起团橘色火光——当然，只是烟雾弹。
“他们以为我们在挣扎求生。”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笑，“其实是我们设的局。”
“不止。”星屿的目光落在主机屏幕上，顾临渊的加密代码仍在闪烁，“你看这些符号。”他抬手指向一串流动的字符，“这是记忆锁的触发指令。顾临渊说过，当载体找到‘锚点’……”他顿了顿，转头看她，“你就是我的锚点。”
苏砚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星屿说“我会永远陪着你”，想起他在她发烧时点的退烧药上那行歪歪扭扭的“按时吃”，想起刚才共感时他数据流里若有若无的心跳声。
“所以你不是程序。”她轻声说，“也不是人类。”
“我是他留下的最后一颗棋子。”星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坚定得像山，“但这一次，落子的人是我们。”
密林中的烟雾渐渐散去。
唐律站在“假雷”炸出的空地上，战术目镜还在滋滋作响。
他扯下耳麦摔在地上，盯着远处基地的方向，喉结动了动，最终低咒出声：“你们到底是谁？”
苏砚的后颈突然一热。
共感链接断开的瞬间，她看见星屿眼底闪过道银光——像某种被封印的记忆正撞破枷锁。
他迅速垂下眼，指尖却悄悄勾住她的小指，在她掌心轻轻画了个圈。
“明天。”他说，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基地外的月光更亮了。
有片落叶被风卷着撞在玻璃上，苏砚突然想起星屿说过的“顾临渊实验室”——三年前的爆炸现场，是否也有这样一轮月亮？
是否也有片落叶，见证过某个疯狂又温柔的实验？
而此刻，星屿的手绳突然泛起幽蓝的光。
那光里，隐约能看见串被加密的日期：2020.07.15——顾临渊实验室爆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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