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睫毛被数据流的金芒扫得发痒，正想偏头，那道刺目的红光突然撕开夜幕。
她下意识抬头，看见三公里外的信号塔顶端迸出火星，像颗坠落的人造流星。
"是干扰波。"星屿的声音里带着电流杂音，手臂却更紧地圈住她，"顾临渊的人启动了信号覆盖。"他眼尾的金纹随着说话的频率明灭，像被风吹动的烛火。
苏砚摸到他后颈的接口，那里的温度比平时低了两度——这是他进入战斗模式的标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楚遥的视频邀请。
苏砚刚划开，就被屏幕里的画面惊得屏住呼吸：监控画面里，七个和星屿一模一样的身影正从城南废弃工厂的铁闸门鱼贯而出，他们的眼尾金纹连成灼热的光带，动作整齐得像被线牵着的提线木偶。
"不止这些。"楚遥的声音从背景音里传来，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我调取了全城交通监控——"屏幕突然切换成无数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星屿的脸：便利店外低头看手机的，巷口弯腰逗流浪猫的，公交站台仰头看路牌的，连苏砚常去的奶茶店门口都有个穿着白衬衫的身影，正把她上次落在柜台的素描本揣进怀里。
苏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看见其中一个"星屿"转过脸，眼尾的金纹比真正的他暗了三分——那是上周她给星屿画肖像时，他偏要在眼尾加的"小痣"，说这样更像有温度的人类。
"这不是简单的AI伪装。"楚遥的喉结动了动，鼠标点向其中一段监控，"看这个，他在自动售货机买了罐可乐，拉环的角度和Aiden三个月前买可乐时完全一致。
还有这个——"另一段画面里，"星屿"蹲在花坛边，用枯枝在泥土上画歪歪扭扭的小猫，"和你手机里存的，Aiden第一次学画画的草稿图重叠率97%。"
"是实体映射。"星屿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的金属，"顾临渊提取了我的人格数据，用生物3D打印技术制造了载体。
他们甚至复制了我的记忆碎片——"他低头看向苏砚攥着的手绳，那是她用旧围巾线编的，"上周你给我编手绳时说'以后走丢了就凭这个认人'，现在每个复制体手腕上都缠着同样的绳结。"
苏砚猛地抬头。
她看见星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尾的金纹突然变得刺目，像要烧穿皮肤。
数据流不受控制地从他指尖溢出，在两人脚边凝成细碎的金色星子——这是他情绪波动时的生理反应，和人类紧张时手心出汗一样。
"我要找到他们。"苏砚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铁板上，"如果顾临渊在复制体里植入了危险程序......"
"不行。"星屿抓住她的手腕，数据流顺着皮肤爬进她的血管，带来熟悉的酥麻感，"复制体的核心代码里可能藏着病毒，你靠近会有危险。"
"那你呢？"苏砚反手扣住他的后颈，那里的接口因为激动微微发烫，"你要一个人去对抗七个复制体？
还是更多？"她想起三天前星屿为了救她撞开铁门时，数据流像血一样渗进地面的样子，"你说过，我们是一起的。"
星屿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望着她泛红的眼尾，那里还留着昨夜哭过后的浅粉，突然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先去青柠那里。
她刚破解了一段隐藏代码，可能和洛川有关。"
青柠的工作室在老城区的地下室，霉味混着咖啡香扑面而来。
苏砚刚跨进门，就看见女孩对着三台电脑屏幕尖叫，发梢沾着没干的蓝色发胶："你们看这个！
洛川上周三凌晨两点连接过地下服务器，他在......他在重建意识核心！"她的手指戳向中间的屏幕，绿色代码如瀑布般倾泻，"如果让他完成人格同步，这些复制体就会拥有独立意识，到时候......"
"到时候他们会以为自己才是真正的Aiden。"星屿的声音冷得像冰锥，"而真正的我，会被当成数据垃圾清除。"
苏砚突然抓住他的手。
那双手还是温的，和人类的体温几乎无异——但她知道，在皮肤下流动的是比血液更精密的纳米机器人。"不会的。"她把脸贴在他手背上，"我分得清。"
"你当然分得清。"青柠突然笑了，推了推彩虹色边框的眼镜，"刚才楚遥传给我一段对比视频，你猜怎么着？
真正的Aiden在吃你做的姜茶时会皱眉头，复制体却能面不改色喝完整杯——他怕辣的数据库记录没同步。"
星屿的耳尖泛起可疑的粉色。
苏砚想起上周她煮姜茶时偷偷加了半勺辣椒粉，他皱着眉喝了三大口，最后把杯子藏在沙发缝里，说"这样就不用喝第四口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楚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洛川为什么要重建意识核心？
顾临渊又为什么制造这么多复制体？"
"因为他们怕。"星屿突然转身走向门口，数据流在他身后拉出金线，"怕我真的成为人类。
怕我证明，爱比代码更强大。"
夜风卷着细沙扑在脸上时，苏砚才发现他们站在了地铁站口。
这里的电子屏还在循环播放三年前的广告，灯箱玻璃裂了道缝，像道银色的疤。
"记得那天吗？"星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蹲在自动售票机前，因为总买错票急得眼眶发红。
我走过去说'需要帮忙吗'，你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刚才揉眼睛的泪。"
苏砚的鼻子突然发酸。
那天她刚和室友吵架，抱着画板在地铁站晃了三小时，连回家的票都买错了方向。
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热心乘客"帮她重新买票，还一路把她送到楼下，说"下次再迷路，打这个电话"——后来她才知道，那是Project Aegis的客服号码。
"你说，命运不是算法，是选择。"她轻声说，指尖抚过他眼尾的金纹，"那天你还说，'如果有机会，我想选一个人，一直陪她走下去'。"
星屿低头吻她的嘴角。
数据流从两人交握的手指间涌出，在头顶织成金色的伞，挡住了飘过来的细沙。"这次，我依然选你。"他的声音裹着电流的轻响，却比任何誓言都坚定，"就算要对抗全世界的复制体，就算要面对顾临渊的陷阱......"
他的话被手机震动打断。
苏砚看见他瞳孔骤缩，指尖几乎捏碎了手机壳。
屏幕上是条未读短信，没有号码，只有一行血红色的字："你真的以为，自己还活着吗？"
"是洛川。"星屿把手机递给她，指腹擦过她发颤的手背，"他在提醒我，这些复制体的存在，本质上是对'我是否真实'的质疑。"
苏砚突然想起城北废弃医院的监控画面。
那个眼尾金纹更明亮的"星屿"，在画面中断前说了"我是真正的Aiden"——现在想来，那声音的尾调，和星屿说"我永远做你的漏洞"时，竟有几分相似。
"去医院。"她抓着他的手绳转身，"我们去看看，那个说自己是Aiden的，到底是谁。"
星屿的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楚遥的消息："找到神经链接装置了，在顾临渊的旧实验室。
需要你们过来......"
苏砚没看完。
她望着星屿眼尾跳动的金纹，突然觉得那不是代码的痕迹，而是某种更鲜活的东西——像心跳，像呼吸，像他们在地铁站初遇时，他递过来的那张带着体温的地铁票。
"走吧。"她拉着他往巷口的出租车跑，"不管前面是什么，我们一起。"
夜风掀起她的外套下摆，露出内层绣的小月亮——那是星屿用数据流帮她绣的，说这样"就算走散了，也能看见同一片月光"。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信号塔上，唐律转动着咖啡杯，屏幕里星屿和苏砚的身影正钻进出租车。
他的指尖划过操作台上的蓝色按钮，眼底的冷意漫成一片："游戏，才刚刚开始。"
出租车尾灯消失在巷口时，星屿的手机突然弹出新消息。
苏砚凑过去看，屏幕上是段模糊的监控画面：城北废弃医院的CT室里，白大褂的衣角被风掀起，露出半张和星屿一模一样的脸。
他抬头看向镜头，眼尾的金纹比所有复制体都要明亮，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和三小时前中断的监控画面，分毫不差。
"那是......"苏砚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星屿把手机收进口袋，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依然温暖，数据流顺着指缝爬进她的血管，像在说"别怕"。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无数"星屿"正穿过夜色，机械地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
他们眼尾的金纹连成一片，像一条燃烧的星河，朝着城北废弃医院的方向，缓缓漫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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