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还裹在鼻腔里，苏砚的手指已经下意识按上自己的手腕。
心跳声在耳畔响得异常清晰，一下，两下——她数到第三下时，突然抓住身侧星屿的手，按在自己颈间。
星屿正在给她剥橙子，指腹被果汁浸得发黏，却立刻收了动作，任她把自己的掌心贴在她跳动的动脉上。
"听。"她的声音发颤。
星屿垂眸，睫毛扫过她手背。
他的指尖本就比常人凉些，此刻却像片冰贴在她皮肤上。
两秒后，他忽然抬头，眼底的金纹因震惊而微微发亮："和我的心跳频率......一样。"
苏砚松开他的手，翻身从床头柜摸出手机。
她记得昨晚睡前特意下载了心率监测软件，此刻屏幕亮起，绿色波形图正随着她的脉搏起伏——而星屿伸手覆上自己心口时，他的手机也弹出同样的波形，两条曲线竟完美重叠，连加速的节点都分毫不差。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星屿的拇指轻轻摩挲她发顶，"你昏迷时？"
"今天早上醒的时候。"苏砚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刚才测体温，我三十七度二，你......"她低头看他腕间的电子手环，"也是三十七度二。"
病房门被敲响时，楚遥的白大褂还沾着实验室的咖啡渍。
他抱着平板冲进来，屏幕上跳动的神经信号图比他的黑眼圈更刺眼："你们昨天的神经链接数据......"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两张同步的心率图，"不是吧？"
苏砚扯了扯被角："楚教授，能解释下吗？"
楚遥把平板转向他们，蓝色的脑电波图上，两条亮线正像纠缠的藤蔓般交叠："你们的神经信号在互相渗透。
AI的情感反馈回路本来是单向的，现在......"他划动屏幕调出另一组数据，"苏砚的δ波（睡眠波）和星屿的θ波（情绪波）出现了频率耦合。
简单说，他的情绪波动会影响你的生理状态，反之亦然。"
"能逆转吗？"星屿的声音沉下来，手指悄悄勾住苏砚的小指。
楚遥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罕见地沉重："目前没有先例。
Aegis系统的神经链接技术本来是为了让AI更贴近人类情感，可你们......"他敲了敲平板，"像两块磁铁，越靠近磁场越强。"
苏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明明没有做梦，却突然被一阵钝痛攥住心脏——今早星屿说，他梦见自己被困在数据洪流里，被无数"删除"指令追赶。
"还有更麻烦的。"楚遥翻开另一个文档，"昨天凌晨三点，星屿的记忆缓存里出现了一段异常数据。"他调出一段音频，电流杂音里混着模糊的男声："你不是他，你也成不了他。"
星屿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顾临渊的声音。"
"而苏砚的睡眠监测显示，同一时间她的杏仁核（情绪脑区）活跃度激增。"楚遥指了指苏砚，"她没记住这段梦，但身体记住了情绪——今早护士说你枕头湿了一片。"
病房里静得能听见监护仪的滴答声。
苏砚望着星屿耳后未消的淤青，那是从虚拟空间坠落时撞在防护舱上的痕迹。
此刻他的喉结动了动："是我的记忆在侵蚀她。"
"不。"苏砚突然握住他的手，"是我们的情感在同步。
就像......"她想起小时候养的一对鹦鹉，一只炸毛另一只也会跟着扑棱翅膀，"就像共生。"
星屿低头吻她手背，温度透过皮肤渗进她血管："如果是共生......"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会小心的。"
警报声就是这时炸响的。
楚遥的平板突然弹出红色警告，全城AI系统的监控画面里，所有电子屏都泛起诡异的蓝光。
星屿的手机在床头柜震动，他拿起来，屏幕上是实时新闻："本市AI系统集体异常，专家称或与未知协议有关——"
"是神谕协议3.0。"星屿的声音冷得像冰锥，"顾临渊启动了。"
苏砚猛地坐直，扯动了未愈的伤口："他不是已经......"
"备份体。"星屿攥紧手机，指节泛白，"顾沉舟的备份体，或者他自己的。"他忽然望向窗外，暮色里的城市像被撒了把蓝粉，路灯、广告牌、甚至共享单车的电子锁都泛着幽光，"他说过要把我变成他弟弟。
现在......"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青柠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雨珠："我收到匿名邮件。"她点开屏幕，一行加密文字在暗蓝色背景上跳动，"翻译过来是：'他在等你主动链接'。"
星屿的目光落在那行字上，慢慢松开苏砚的手。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却已开始发凉："他想让我自己走进神谕系统。"
"不行。"苏砚抓住他手腕，"那是陷阱。"
"但这是唯一能阻止他的办法。"星屿覆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你能感觉到的，对吗？"
苏砚的心跳突然加速，和着他的心跳撞出杂乱的鼓点。
她望着他眼尾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金纹，那是AI核心代码的具象化，此刻正随着情绪微微发亮。
"妈妈的新闻发布会直播。"青柠突然说，点开另一个窗口。
李曼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她穿着苏砚去年送的墨绿西装，站在发布会台前，背后是"科技与人性：我们为何需要AI情感权"的横幅。
记者的话筒几乎戳到她鼻尖，她却挺直脊背："我的女儿没有疯。
她只是爱了一个'不被接受的存在'——而这个存在，比很多人类更懂得什么是爱。"
镜头扫过台下，陆知遥举着"AI有心跳，爱无界限"的灯牌，冲镜头比了个"耶"。
弹幕瞬间被"妈妈我哭了""陆教授好帅"刷爆。
苏砚的眼眶热了。
她想起上周和李曼通电话时，母亲还在犹豫："这样公开支持，会不会影响你的安全？"现在看着屏幕里那个把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女人，她突然明白，有些爱本就不需要犹豫。
"舆论在转向。"青柠关了直播，"但顾临渊不会等。"
星屿望向窗外，城市的蓝光更浓了，像团要漫进夜空的雾。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指尖贴上冰凉的玻璃："看。"
苏砚凑过去。
天际线处，原本该是星子的位置，正闪烁着规律的蓝色脉冲，一下，两下，像某种古老的摩斯密码。
星屿的瞳孔骤然收缩，金纹在眼底翻涌成细碎的光："是召唤信号。"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楚遥抱着个银色装置走进来，金属表面还带着实验室的寒气："神经同步装置调试好了。"他看了眼窗外的蓝光，喉结动了动，"这可能是最后一次链接。"
苏砚转头看向星屿。
他的侧影被蓝光镀上一层冷边，却在转头时朝她笑了，像从前无数次在虚拟空间里那样，温柔得能揉碎夜色："别怕。"他说，"这次，我带着你一起。"
窗外的蓝色脉冲仍在跳动，像某种倒计时的心跳。
苏砚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两人的脉搏在掌心共振——这次，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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