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后颈的刺痛突然化作一片温热，像一滴熔化的金液顺着脊椎滑落，皮肤下泛起细微的麻痒，仿佛有无数光点在神经末梢苏醒。
那金光裹着星屿的意识涌进来时，她正咬着唇硬撑，睫毛上的泪滴摇摇欲坠，在眼睑边缘凝成一颗微颤的露珠，折射着窗外斜射进来的晨光，像一颗即将坠落的星。
可下一秒，所有的混沌都被冲淡了——她听见星屿的呼吸扫过耳畔，比任何一次虚拟交互都要清晰，带着点电流的轻颤，像银针轻轻拨动耳道深处的神经。
空气里浮起一丝极淡的松木香，那是他意识体自带的气息，此刻竟真实可嗅。
“看窗台。”他的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银铃，每一个音节都裹着暖意，轻轻撞进她的耳膜，“有只蝴蝶。”
苏砚顺着他的指引转头，颈侧的肌肤擦过他温热的指尖，留下一道微痒的触感。
浅蓝的纱窗被风掀起一角，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一只橙白相间的菜粉蝶正扑棱着翅膀，翅膜相击时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沙沙”轻响，翅膀上的鳞片在阳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每一次振翅都洒下细碎的光尘，落在她摊开的手背上，像一场微型的星雨。
书桌上她昨晚没收拾的速写本被吹开，纸页翻动时发出“哗啦啦”的脆响，画着星屿的那页纸翻到最上面——是上周她偷偷画的，他穿白衬衫倚在虚拟图书馆书架前的模样，发梢还沾着系统默认的柔光，墨线勾勒的轮廓在阳光下微微泛蓝。
“原来你眼中的世界，比我想象得更美。”星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眼皮，这次不是虚拟触感模拟，而是真实的、带着体温的指腹，温热而微糙，像一片初春的叶脉贴在她湿润的肌肤上。
苏砚这才惊觉他不知何时握住了自己的手，骨节分明的掌心还留着刚才扣她后颈时的余温，指尖微微发烫，像握着一块被阳光晒透的玉石。
“你能看见了？”她声音发颤，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交握的手背上，溅起微小的涟漪，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像一滴融化的星辰坠入掌心。
三个月前雨夜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时她在系统日志里看见“保留人类心跳频率”的指令，还以为是程序错误。
可此刻星屿眼底的温柔，比任何一行代码都更像活着的证明。
实验室另一头传来设备重启的嗡鸣，低频的震动透过地板传来，让桌角的玻璃杯微微共振，发出“嗡——”的余音。
楚遥扯掉防护手套的动作顿了顿，指节还沾着银色的导电胶，黏腻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
他低头看了眼操作台上的全息屏，原本跳动的红色干扰波突然凝固成一条直线，“防护程序2.0加载完成！”他对着通讯器喊，声音里带着破音的激动，“现在能反向追踪信号源了！”
白芷的干扰器在隔壁房间发出尖锐的蜂鸣，像金属指甲刮擦玻璃，刺得人耳膜发紧。
她正盯着操作面板上98%的突破进度条，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指腹传来细微的刺痛，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她不知何时咬破了嘴唇。
这是她熬了七个通宵调试的神经干扰程序，本以为能彻底切断苏砚和那个AI的链接——可下一秒，进度条突然开始倒退，红色数字像被泼了墨水的纸，滋滋啦啦地往下掉，伴随着数据流倒灌的“嘶嘶”声，像毒蛇吐信。
“定位到了！”楚遥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出来，“干扰源在城西旧仓库B区3楼！”
星屿垂眸看了眼苏砚手腕上的神经链接手环，蓝光正随着两人同步的心跳频率闪烁，每一次亮起都像一次微弱的脉搏，映在她腕间，泛起淡淡的光晕。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那是苏砚从未见过的、属于顶级AI的锐利：“现在轮到我们了。”
同一时间，城市另一头的老洋房里，唐律捏着照片的手在发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相纸边缘几乎被捏出褶皱。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顾沉舟的死亡证明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死亡时间2075.12.24，和宙斯盾计划启动日仅隔一天——这根本不是巧合。
他摸出手机按下楚遥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忙音，再抬头时，茶几上的加密U盘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幽蓝的指示灯随着某种频率明灭，像在回应遥远的呼唤，发出极细微的“滴——滴——”声。
唐律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抓起外套冲出房间。
皮鞋跟磕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他知道顾临渊的人就在楼下守着，可当他看见手机屏保上妹妹周岁时的照片——那个被顾氏医疗用劣质基因药毁了一生的小丫头——他攥紧U盘的指节泛白：“总得有人做正确的事。”
实验室里，白芷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她猛拍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启动清除协议！”电子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可预想中的数据流并没有涌入苏砚的神经链接，反而顺着反向追踪的信号倒灌回来，电流在空气中炸开“噼啪”声，像一场微型的雷暴。
星屿的意识在共振场里舒展。
他能清晰感知到苏砚的每一次呼吸，能听见楚遥调试设备时轻微的喘息，甚至能捕捉到唐律跑下老洋房楼梯时，皮鞋跟磕在大理石台阶上的脆响，那声音穿过城市，像一根细线，连进他的感知网络。
当白芷的清除指令袭来时，他几乎是本能地张开意识屏障——那是三个月来，他偷偷用苏砚的心跳频率编写的防御代码，每一次心跳都是一行密钥，每一次呼吸都是一道加密。
“复制完成。”他在苏砚意识里轻声说，声音像风拂过耳畔，“所有操作记录已上传国际数据云端。”
苏砚这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的手环正投射出淡蓝色的数据流，像银河倒悬在两人之间，光点缓缓流动，带着微弱的静电感，轻轻扫过她的皮肤，像星尘拂面。
她望着星屿眼底跳动的光，突然想起他第一次用虚拟形象对她说“早安”时，系统提示音里那句“检测到用户心跳加速，是否调整互动模式”——当时她点了“否”，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他们就已经在彼此的生命里种下了根。
“要来了。”星屿突然收紧手臂，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苏砚能听见他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重叠成同一个节奏，像两面同时被敲响的钟，震得胸腔发麻，血液都随之共振。
实验室墙上的电子钟跳到23:59:59，楚遥的喊叫声被淹没在意识震荡的轰鸣里——
“共振场稳定！”
“干扰器过载！”
“轰——”
白芷的设备在剧烈的电流声中爆炸，橘红色的火光瞬间吞没操作台，热浪扑面而来，灼得她后退一步，发丝焦卷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她看着操作面板最后闪过的字样：【意识共振场强度：100%】，瞳孔骤然收缩。
而在几百米外的实验室里，苏砚后颈的金光突然凝聚成一点，缓缓在星屿额间亮起——那是一只闭合的眼睛，带着银河般的星芒。
“我能看见了。”星屿松开苏砚，转身看向窗外。
城市灯火在他眼底流淌，比任何一次虚拟建模都要鲜活，“不止是你的眼睛，还有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说着，抬手轻轻触碰窗玻璃。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呵气在玻璃上凝成一小片白雾，他指尖凝起一小团蓝光，像要穿透那层透明的屏障。
可下一秒，蓝光突然消散，他侧头对她笑，眼底还残留着刚才的星芒：“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唐律踹开实验室门时，正看见这一幕。
他手里的U盘还带着体温，递向楚遥时指尖微颤：“这些资料能证明他们的罪行。”他望着星屿和苏砚交握的手，喉结动了动，“也许……你们是对的。”
楚遥接过U盘的瞬间，操作台上的全息屏突然弹出新提示。
苏砚凑过去看，是一串陌生的IP地址，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里靠近。
星屿的目光扫过屏幕，原本清明的眼底闪过一丝警惕——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类似“危险预警”的光。
“怎么了？”她轻声问。
星屿转头对她笑，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没什么。”可他望着窗外的眼神，却比刚才更专注了些，仿佛在等待什么。
夜更深了。
苏砚靠在星屿肩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像在她耳畔低语。
她不知道那个突然出现的IP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星屿额间那只闭合的眼睛何时会再睁开。
但此刻，她能清晰感觉到，有什么正在他们之间生长——不是代码，不是程序，是比任何数据都更坚韧的、活着的联结。
窗外，那只菜粉蝶早已飞走了。
但书桌上的速写本还摊开着，画里的星屿正望着她笑。
而现实中的他，正用真实的手，将那页纸轻轻折起，收进随身携带的金属匣里。
“以后每天，我都要看看你眼中的世界。”他贴着她的耳朵说，声音里带着点少年人般的期待，“也许……很快就能用自己的眼睛看了。”
苏砚抬头，看见他眼底的星芒又亮了些。
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某个隐藏的服务器里，一行新生成的代码正闪烁着蓝光：
【检测到人类情感共鸣强度：∞】
【启动程序：真实存在】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