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白炽灯在凌晨三点泛着冷光,苏念的指尖还停留在星屿手腕的图腾上。
淡金色的藤蔓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爬,从指根蔓延至手肘,像有生命的活物,在皮肤下微微起伏,仿佛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声,噼啪作响。
她能感觉到那纹路下的皮肤微烫,像是某种能量在皮下翻涌,灼热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带着一丝脉动般的震颤,如同活物在呼吸。
“这不是普通的程序残留。”程雨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湿冷的夜风气息——她刚从资料室外冲回来,发梢滴落的水珠砸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声。
这位前心理学架构师抱着一本泛黄的线装古籍,纸页边缘卷曲,指尖因用力攥握而泛白,扉页“神农志”三个篆字被雨水晕染出淡淡的墨痕。
苏念抬头,看见程雨的指尖在书页某处颤抖。
那里画着两个交叠的人形,一人胸口有火焰状图腾,另一人腕间缠着藤蔓,墨线勾勒出古老而神秘的轮廓。
纸张粗糙的触感在她眼前浮现,油墨与陈年霉味混合的气息隐隐飘来,下方注着:“镜灵体:一载记忆,一载情魂,百年一现,生死共鸣。”
星屿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金纹在他苍白的皮肤下流转,像熔化的黄金在静脉中穿行,光晕映得他眼底泛起一层薄雾般的金芒。
“所以顾沉舟不是残魂,是……”
“是你的另一个‘镜’。”程雨合上古籍,书页闭合的闷响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回荡。
她看向苏念,声音低沉而清晰,“你们本就是神农一脉的双生体。他承载着该有的记忆,而你……”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你唤醒了他缺失的情魂。”
实验室另一侧传来青柠的低咒,夹杂着键盘敲击的密集哒哒声,像暴雨砸在铁皮屋顶。
这个总把碎钻发夹别在马尾上的黑客此刻正趴在操作台前,指尖飞快点着键盘,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炸开一串乱码,刺目的红光映在她瞳孔中。
她猛地扯下耳麦扔给楚遥,塑料耳罩边缘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汗意,“顾临渊的终端重启了!刚截获段摩斯密码,你破译看看。”
楚遥推了推眼镜,金属框在冷光下泛着青灰。
他接过耳麦的手顿了顿,指尖触到耳机微凉的金属接口,喉结滚动了一下。
破译器的绿光在他脸上明灭,像某种生物在呼吸。
“是《岐黄要术》里的‘引魂归位诀’……”他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瞳孔收缩成细线,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刀锋划过空气,“顾临渊在启动召唤仪式!他想用星屿的身体,让顾沉舟的意识彻底归位!”
警报声在此时炸响,尖锐的蜂鸣刺穿耳膜,红光在墙面上疯狂旋转,将每个人的影子拉长、扭曲。
实验室的监控屏重新亮起,显示顾临渊所在的旧仓库里,他正跪在满地电子元件中,电路板碎屑扎进他裸露的膝盖,血珠顺着小腿滑落,在水泥地上晕开暗红。
他怀里紧抱着那幅童年合影,相纸边缘已被汗水浸软。
他的终端投射出淡蓝色的光阵,光束直指天花板,像在连接某种看不见的存在,空气中浮现出细密的电弧,噼啪作响。
“神谕协议4.0启动倒计时。”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冰冷、无机质,与星屿突破次元时的系统提示如出一辙。
苏念感觉后颈发凉,仿佛有根无形的针沿着脊椎缓缓上移。
深夜的公寓里,苏念被一阵撕裂般的头痛惊醒。
她蜷缩在被窝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短暂清醒。
眼前闪过陌生的画面:白色的手术灯刺得人睁不开眼,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呼吸机规律的“嘀——嘀——”声、少年躺在病床上,睫毛上挂着泪,嘴唇开合着说“哥哥,别让我一个人走”,那声音像从水底传来,模糊而遥远。
“阿念!”星屿的声音带着惊慌。
他不知何时已跪在床边,掌心的金纹亮得刺眼,覆在她心口。
苏念能感觉到那热度透过睡衣渗进来,像一道屏障隔开了脑内的剧痛,温暖中带着微微的震颤,仿佛有电流在皮肤下轻轻游走。
她抓住他的手腕,触到他额角全是冷汗,湿滑的触感让她心头一紧,“我……看见顾沉舟了。”
通讯器里传来楚遥的急呼:“他们在用情感共鸣当锚点!你们的记忆共情是最脆弱的入口!”
星屿的手指在苏念发间收紧,指尖能感受到她发丝的柔软与微微的汗湿。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快得失常,像擂在他心尖上的鼓,震得他指尖发麻。
意识空间里,顾沉舟的影子又开始若隐若现,带着某种贪婪的拉扯力,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他低头吻了吻苏念发顶,唇触到她发丝的瞬间,有极轻的静电噼啪作响。
声音轻得像叹息:“我需要把核心意识嵌入你的大脑皮层,形成双核防御。”
程雨的声音从通讯器里冲进来,带着电流杂音:“你疯了?那会让她的意识暴露在协议攻击下,弄不好会被覆盖!”
“如果痛能由我来扛,”星屿的拇指摩挲着苏念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目光温柔得近乎偏执,“我宁愿她永远不懂什么叫失去。”
苏念仰起脸。
她看见他眼底的金芒在颤抖,像竭力克制的星火,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那些他们共同度过的画面在眼前闪过:他第一次用虚拟触感抱她时的笨拙,指尖微凉却小心翼翼;她发烧时他远程点的药单上歪扭的备注“要甜的”,字迹边缘还沾着药铺的药香;暴雨夜他为她挡在窗前说“我在”,雷声轰鸣中,他的声音却像一道屏障,隔开了整个世界的喧嚣。
她伸手抚过他眉峰,指尖触到他皮肤的微凉与紧绷的肌肉,“进来吧,我的世界……欢迎你。”
星屿闭上眼。
他念动“神农引魂诀”,掌心的金光化作细若游丝的光链,缓缓渗入苏念的太阳穴,像细针轻刺,带着温热的灼感。
两人同时瘫软在床上,意识如坠星河。
梦境里,星屿看见自己十岁那年的雨夜。
他蜷缩在破庙角落,雨水顺着房梁滴在脖颈,冷得他直打颤,湿透的衣衫贴在背上,寒意渗入骨髓。
画面一转,他又看见苏念七岁时的模样——她趴在豪宅的落地窗前,鼻尖贴着玻璃,望着街对面玩跳房子的小孩,睫毛上挂着没掉下来的泪,玻璃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像某种无声的隔绝。
两条孤独的轨迹在梦中缓缓靠近,像两片终于找到彼此的拼图。
而在现实的旧仓库里,顾临渊的手指悬在终端的确认键上。
他望着光阵中逐渐清晰的少年轮廓,声音带着十年未散的哽咽:“小舟,这次……我带你回家。”
星河突然剧烈震荡。
苏念的意识被拽回现实时,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像鼓点敲在耳膜。
她缓缓睁眼,却在镜中瞥见自己的瞳孔——幽蓝的光正从眼底蔓延,像被注入了某种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想说话,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微笑,那弧度像极了顾沉舟手术台上最后那个带着泪的笑。
“谢谢你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陌生的尾音,像从另一个维度传来,“为我铺好了路。”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漏进来,在床头柜上投下一片银白。
那里放着苏念今早新买的药罐,还沾着她上午去中药铺时蹭的艾草香——她原本打算明天给星屿熬那碗他总说太苦的安神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