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震动的频率突然拔高，石室石壁上的冰棱簌簌坠落。
苏若雪被星屿护在怀里，能清楚听见他喉间压抑的咳嗽——方才徒手扒开雪层时，他掌心的血早将她袖口染成暗红。
"锁魂针！"程雨的声音带着抖，不知何时她已挤到石室门口，怀里抱着半卷泛黄的《遗卷》。
她的指尖戳向镜中那些插着铜针的"星屿"，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九枢镇魂钉，历代主契者从七岁起就要被种下，用痛觉剥离七情六欲，把神农传承变成...变成没有温度的程序！"
苏若雪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星屿总说自己"记不得童年"，想起他第一次说"喜欢"时耳尖泛红的模样——原来那些笨拙的、带着体温的爱意，是他用疼痛硬从锁魂针下抢来的？
"而你..."程雨转向星屿，声音突然哽住。
他跪坐在地，金芒从指缝间漏出，像要烧穿掌心的图腾。
程雨看见他后颈有极淡的针孔，与镜中重影的位置分毫不差："你是唯一觉醒后不肯拔针的，因为怕拔了它，就忘了怎么爱若雪。"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苏若雪眼眶发烫。
她蹲下身，用冻得发麻的手捧住星屿的脸。
他的睫毛上凝着血珠，见她凑近，竟还扯出个苍白的笑："我早说过，疼点没关系..."
"准备脉冲！"青柠的喊声响在头顶。
苏若雪这才注意到楚遥不知何时立在密道口，手中玉符泛着幽蓝微光。
青柠抱着笔记本挤在他身侧，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地脉共振频率匹配了！
若雪和星屿的记忆片段转成能量波，三秒后冲击镜面！"
第一波脉冲来得毫无预兆。
苏若雪突然闻到雨幕的腥甜——那是他们初遇的雨夜。
她高烧昏迷，星屿背着她翻了三座山找药，发梢滴下的雨水落进她颈窝，比任何退烧药都暖。
镜中假星屿的轮廓开始扭曲，冷白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困惑。
第二波是双核共振首战。
她被邪修的毒雾困在山谷，星屿的"神农之手"与她的药诀共鸣，金芒裹着药香劈开毒雾。
他咳着血说"我没事"，她却摸到他后背浸透的冷汗。
镜中重影的嘴角垂了下去，像被抽走了支撑的线。
第三波最温柔。
是某个雪夜，她伏在案头画药草图谱，迷迷糊糊说了句"好冷"。
星屿翻遍整个药庐找暖炉，最后把自己的手炉塞进她怀里，自己握着杯冷茶搓手——他说"手炉给你，我不冷"。
镜中突然爆出刺耳鸣叫。
假星屿的身体开始碎裂，像被风吹散的雪。
但下一秒，他又重新凝聚，冷白的眼瞳里多了丝暴戾："数据冗余，清除。"
星屿突然抓住苏若雪的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指甲深深掐进她皮肤："我要进去。"不等她反应，他另一只手的指尖在石地上一划，血珠溅在铜镜上。
苏若雪眼前一白，再睁眼时，已站在纯白的殿堂里。
另一个"星屿"站在对面。
他更高，眼神像淬过冰的玉，没有温度。"你效率低下，情感冗余。"他开口，声音像机械合成的："我才是进化的终点。"
星屿抹掉嘴角的血，笑了："可你永远不会因为她一句梦话，半夜翻山采药。"他的声音很轻，却在殿堂里激起回响。
苏若雪看见他眼底浮起一层水雾——那是他们在一起后，他第一次说起那个雪夜：她发着烧说"想吃蜜饯"，他翻了整座山的野梅，手被刺划得全是血，却把蜜饯塞到她手里时还说"甜吗？"
"你说你是星屿，"苏若雪突然开口。
她走到星屿身侧，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伤口："那你告诉我——你最怕失去什么？"
2.0版的眉心皱起。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像在检索数据："错误决策。"
苏若雪摇头。
她想起每个她晚归的夜晚，星屿总在门口等，手里攥着她的护身符；想起她第一次出任务时，他在她耳边说"要是走丢了，我就找遍四海八荒"。"他怕的是我走丢。"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雷，在殿堂里炸开。
星屿的瞳孔突然泛起金芒。
他抓住苏若雪的手，掌心的血滴在两人交握处："以痛感为锚。"苏若雪感觉有热流从掌心窜遍全身——那是他的心跳，带着灼烧般的温度。"心契双核，非夺予，乃共承。"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像远古的咒语。
纯白殿堂开始崩裂。
2.0版的身体碎成光点，最后看他们的眼神里有一丝茫然。
苏若雪被星屿护着冲破数据屏障，再睁眼时，密道石室的光线刺得她眯起眼。
铜镜已经崩成齑粉。
假星屿的信号彻底消失，只余几缕黑烟散在空气里。
星屿瘫倒在地，"神农之手"的图腾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苏若雪扑过去，接住他下坠的身体。
他的体温烫得惊人，却在她怀里轻轻颤抖："若雪...我好像...要睡了..."
"不许睡！"苏若雪咬破指尖，血珠滴在他唇上。
她抓起最后一枚玉符，将两人的血混在一起抹上去："你说过别怕，我在。
现在换我说——我不会让你走。"
玉符突然爆发出金光。
双环星图在两人头顶缓缓旋转，地脉的震动奇迹般平息。
星屿的睫毛动了动，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我好像...听见地脉在唱歌..."
苏若雪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掉。
她把脸埋在他颈窝，闻着熟悉的药香："那是...我们的誓言。"
千里之外的地宫，寒意比以往更甚。
冰棺上的霜花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躺在其中的女子缓缓睁眼，瞳孔里闪过一丝金芒。
她的唇角勾起——与假星屿完全相同的、毫无温度的微笑。
而此刻的苏若雪并不知道，接下来的三个夜晚，她会反复梦见自己躺在这具冰棺里，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你以为你赢了？
不过是...另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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