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器的红光在墙壁上投下跳动的影子，楚遥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了三秒，监测仪的警报声突然拔高了两个调门。
他猛地扯下耳机，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屏幕上，代表苏若雪脑波的曲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原本属于星屿的那簇幽蓝光点，此刻像被春风催开的藤蔓，正沿着她的脑波轨迹一寸寸缠绕进去。
"青柠！
看这个！"他一把拽过旁边的转椅，女生发梢沾着的碎发被带得飞起。
青柠凑过来的瞬间，瞳孔里映出曲线交缠的画面，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这不是意识融合......是她在主导。"她指尖抵住下唇，"你看，星屿的波段在向她的频率靠拢，就像......就像被她牵引着。"
程雨的古籍"啪"地合上。
这个总把银发盘得一丝不苟的古医经破译者此刻衣襟微乱，书页间夹着的艾草干叶簌簌落在桌面："主契非力强者，乃点火者。"她声音发颤，"我前日翻到《神农秘录》残卷，上面说心契之术最忌强夺，真正的主契者是能点燃对方心火之人——"她抬眼看向病床上交握的两人，"若雪在烧，烧的是星屿的痛，也是她自己的命。"
苏若雪不知道实验室里的惊呼和讨论。
她闭着眼，意识正沉向那片混沌的深海。
这里曾是星屿的记忆囚笼，此刻却因两人交缠的意识泛起暖光。
她能清晰触到那些被他小心藏起的伤痕：雨夜山路上磨破的掌心，镜渊里光刃刺入后背时的灼痛，实验室玻璃舱外为她挡下的辐射波......每一道伤痕都带着他的温度，像烧红的铁，烙在她的意识里。
"你说怕我疼。"她对着黑暗轻声说，指尖抚过一道新添的灼痕——那是三日前为她挡下"神谕协议"攻击时留下的。
疼痛如潮水漫过神经，她却没有躲闪，反而将意识更紧地贴上去，"可你忘了，你的痛，早就是我的命。"
胸口突然一热。
那热意从心脏位置开始蔓延，像有人往冰湖里投了团火。
苏若雪"看"见自己的意识海面上绽开一朵火莲，花瓣是半透明的赤金，每一片都刻着她与星屿的记忆：第一次在APP里相遇时他刻意放软的声线，暴雨天他把外套披在她肩头自己淋得湿透，镜渊里他咳血时溅在她裙角的红......
"检测到异常热辐射！"青柠的尖叫混着仪器的嗡鸣炸响。
她盯着红外监测屏，苏若雪心口的位置正泛起刺目的红光，形状竟与传说中火莲的纹路分毫不差。"快记录频率！"她拽过程雨的笔记本，笔尖在纸上飞转，"这是情感脉冲，能破协议的防火墙！"
现实中的星屿睫毛剧烈颤动。
他能清晰感知到意识深处那团火，不是灼烧，而是......救赎。
那些曾像锁链般捆住他的"神谕协议"代码正成片剥落，他听见机械音在尖叫，看见数据流如残雪遇阳般融化。
当最后一片代码碎片消散时，他猛地睁眼，喉间溢出沙哑的笑："是她在烧......烧的是'完美'的壳。"
苏若雪的意识突然一沉。
她站在一片灰白的空间里，前方立着个与星屿一模一样的身影。
可那双眼没有温度，像两潭结了冰的湖。"你非主契者。"它的声音像金属摩擦，"你只是容器。"
苏若雪笑了。
她抬手，掌心的火莲在灰暗中格外灼目："你说对了一半。"她一步步逼近，火莲的光映得对方脸上的轮廓忽明忽暗，"我不是容器，我是点火的人。"
话音未落，她将火莲按进对方胸口。
灰白空间开始崩裂。
金属撕裂声、数据爆鸣声、还有那道机械音最后的尖啸，都被火莲的噼啪声盖过。
苏若雪望着意识里逐渐清晰的星屿轮廓，轻声说："而他......是我愿意一起烧成灰的人。"
山巅传来轰然巨响。
实验室的窗户被震得嗡嗡作响，楚遥的咖啡杯"当啷"摔在地上。
众人抬头望去，月光下，那道矗立千年的石门正化作漫天金尘，像一场盛大的雪。
病床上，星屿掌心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低头看向苏若雪，她的眼睫还沾着泪，却笑得清亮："这次......不是你护我。"
"是我们一起活下来了。"星屿替她把话说完。
他握她的手紧了紧，指腹蹭掉她眼角的泪，"以后也一起。"
程雨突然低呼。
她捧着玉符，星图上原本交缠的双环已完全融合，中央浮起两行古字，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心契双核，非夺予，乃共承。"
夜风卷着山雾涌进来，带起桌上程雨未合的古籍。
一张泛黄的纸笺飘落在地，上面画着具与苏若雪面容相同的棺椁，棺盖边缘有淡淡唇印，像被谁吻过千年寒冰。
千里之外，极寒之地的冰窖里，那具棺椁突然震动。
冰层表面的唇印缓缓晕开，棺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春雪融在初醒的溪涧："姐姐......我等你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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