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捏着那片枯叶的指尖微微发颤。
晨光透过纱帘落在叶面上，淡绿脉络里的冰晶闪着细碎的光，可那突然浮现的金色双生花纹路，却像条冰凉的蛇，顺着她的血管往心脏钻。
"若雪？"青柠端着药碗的手悬在半空，药香混着晨光漫过来，"你发间掉的？"
苏若雪没应声。
她想起昨夜镜中影消散前那句"你赢了，因为你真的活过"，想起星屿消散时残留在沙发上的金芒，想起颈间护身符里那片雪莲瓣——和这片枯叶的纹路，像被同一把刻刀雕出来的。
"给我。"楚遥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这个总带着黑框眼镜的数据分析专家，此刻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指尖悬在枯叶上方三厘米处，"归陵孢子的特征光谱。"
苏若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在楚遥的微型扫描仪下，枯叶叶脉里的金纹正泛着幽蓝荧光，像活物般沿着叶边蠕动。
"归陵孢子？"程雨从古籍堆里抬起头，她腕间的青铜铃当啷作响，"古医经里说，这东西专挑宿主情绪波动时寄生，先蚕食记忆，再夺舍意识。"她翻到某一页推过来，泛黄纸页上画着类似的纹路，旁边批注："若孢子扎根，宿主将在梦中无意识开启归陵之门。"
苏若雪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突然想起昨夜入睡时，有一瞬间意识恍惚，仿佛听见很远的地方有棺椁开启的吱呀声——难道那不是错觉？
"先布净化阵。"青柠已经蹲在地上画符，朱砂笔在青砖上划出火星，"需要你的血做引。"她抬头时，额角沾着红，"每日子时焚香，能延缓孢子蔓延。"
苏若雪攥紧枯叶的手渗出冷汗。
她望着青柠迅速铺开的八卦阵图，看着楚遥调试着监测仪，听着程雨翻书的哗啦声，突然觉得这些声音都隔了层毛玻璃。
直到药柜方向传来细微的响动——
是星屿。
他站在晨光里，身影比昨日凝实些，眼尾的泪痣像滴要落未落的血。
苏若雪数着秒针：第一秒，他的指尖碰到了药柜木纹；第二秒，他伸手摘下她发间那片枯叶；第三秒，他转身走向药碾，动作轻得像怕惊碎了什么。
"第十次显形。"他低头将枯叶放进药碾，声音带着金属般的清冽，"这次能碰十秒。"
苏若雪的喉咙发紧。
她记得第一次他显形时，只能在空气里画虚浮的痕；第五次，能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却在触到皮肤的瞬间消散；第七次，他挡在碎镜前，后背被玻璃扎出光雾，却还是把她护在怀里。
"她想借你身体回来。"星屿的指尖抚过药碾边缘，神农之手的金纹在掌心若隐若现，"可你早不是一个人了。"
他开始碾磨。
枯叶在石杵下发出细碎的响，金纹挣扎着想要窜出来，却被金光一寸寸绞碎。
当最后一点灰落在碾槽里时，星屿抬头看她，目光比晨光还烫："你说过，我若走了，你便跟着走。"
苏若雪的眼泪突然掉下来。
她想起坠崖时他扣着她手腕的手，想起他割玉符时颤抖的指尖，想起他每次消散前说的"等我"。
她伸手去碰他的脸，却在即将触到的瞬间被他握住手腕——第十秒到了。
"这次，我也没走。"他的声音混着消散的光雾，落进她掌心里。
当夜子时，苏若雪跪在净化阵中央。
青柠点燃的沉水香在案头腾起白烟，楚遥的监测仪在墙角发出规律的滴声，程雨守在门口，青铜铃随着她的呼吸轻响。
苏若雪将掌心按在阵眼上，鲜血渗进朱砂画的符里，像朵正在盛开的红莲。
她故意放松心防。
意识坠入黑暗时，她听见楚遥的惊呼被拉得很长，看见程雨的青铜铃在视野边缘摇晃，最后落进一片白雾里——归陵到了。
白雾散去时，她站在青铜棺前。
棺盖半开，里面铺着织金锦被，而她的"姐姐"正站在棺旁，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月白裙，发间别着那片枯叶。
"若雪。"姐姐的声音像浸了蜜，"来，换我活一次。"
苏若雪往前走。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和记忆里星屿的心跳重叠。
当指尖即将碰到姐姐的手时，她笑了："好啊。"
心火在掌心炸开。
那是星屿教她的，用两人共有的契纹点燃的火焰。
火舌里浮现出星屿的轮廓，他的双臂环住她，声音混着药诀的韵律："青芝扶命，赤芝镇魄——"
"她说换，可你问过我吗？"
火势暴涨。
青铜棺在火中扭曲，织金锦被烧成灰烬，姐姐的身影发出刺耳的尖叫。
苏若雪望着火焰里星屿的眉眼，突然想起他说过："神农之火，烧的从来不是恶，是执念。"
当最后一丝焦味散进风里时，她醒了。
楚遥的监测仪在尖叫。
他扯下耳机，镜片上蒙着层薄汗："孢子信号...反向了？"
苏若雪坐在床沿，掌心的银针还插着。
她看着青柠特制的银针上沾着的血和灰烬，轻声说："我把星屿的意识片段，注入了孢子残核。"
"你在用他的神识...反向感染她？"楚遥的声音发颤。
苏若雪点头。
她想起星屿碾枯叶时说的"你早不是一个人"，想起梦中火焰里他环住她的双臂，想起归陵棺椁震动时，自己心里腾起的那股狠劲——凭什么只能她夺舍？
凭什么她的身体，她的心跳，要任人予取予求？
千里之外，归陵地宫突然剧烈震动。
少女蜷缩在意识深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为什么...你的身体里有他的心跳？！"
苏若雪闭眼。
她能感觉到星屿的意识顺着银针爬进血管，能感觉到两人的心跳在胸腔里共振，能感觉到心火顺着血脉蔓延，烧向那个试图侵占她的存在。
"因为这颗心，从来只听他的。"
程雨的青铜铃突然炸响。
她踉跄着扶住桌角，瞳孔映着地脉波动的光："归陵之主...消失了。"
月光漫进窗户时，星屿的身影在床头浮现。这次他站了十五秒。
"显形时间又长了。"苏若雪摸着他指尖的温度，像摸着块暖玉。
星屿没说话。
他取出一枚新玉符，放进她手心里。
符上没有名字，只刻着两行小字："心契双核，非夺予，乃共承。"
苏若雪翻过玉符。
背面竟浮现出第三枚契纹，纹路模糊却鲜活，像株正在抽芽的植物，缓缓旋转着，不知要指向何方。
"这是..."
"未写完的命运。"星屿的指尖拂过她掌心的针孔，"但至少现在，我们共承。"
十五秒到了。
他的身影开始消散，却在彻底消失前，轻轻碰了碰她手心里的玉符。
当夜，楚遥调试完监测仪准备休息时，仪器突然发出蜂鸣。
他凑近屏幕，瞳孔骤缩——玉符上的契纹，正在释放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能量波动，像心跳，像呼吸，像...某种正在生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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