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界的药田里，七重识障在金光中流转如波。
星屿站在并蒂花前，指尖的灵力还未完全收束——他特意在第三层障壁里藏了片银杏叶，那是去年深秋苏若雪蹲在图书馆后巷捡的，说要夹在《神经解剖学图谱》里当书签；第五层则用了她常哼的跑调版《月光奏鸣曲》做纹路，当时她举着听诊器当指挥棒，说这是"给虚界的定频曲"。
"若雪。"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药田轻声唤，风卷着金粉掠过他眼尾，"这次换我等你。"
现实里，苏若雪正蜷在实验室的转椅上。
电脑屏幕映得她眼尾发蓝，左手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玉符——那是星屿用虚界金晶和她的血契纹炼的，此刻正微微发烫，像在挠她的脉搏。
"嗡——"
玉符突然震了下，苏若雪的后颈泛起细密的麻痒。
这是他们约好的"共调启动"信号。
她深吸一口气，将耳机线绕在指尖打了个结——这是她每次做高难度实验前的小习惯，星屿说像在给意识"系安全绳"。
当意识沉入虚界的瞬间，她闻到了熟悉的药香。
不是实验室的酒精味，是星屿药田里混着露水的艾草香。
抬眼便见七重半透明屏障悬在头顶，最外层刻着"识"字的那道，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第一层，忆。"星屿的声音从屏障后传来，带着点刻意压轻的沙哑，"破了它，我给你看去年冬天你在宿舍煮泡面，把窗帘烧了个洞的监控录像。"
苏若雪笑出了声。
她伸手触碰第一层屏障，指尖刚碰到那层微光，记忆便如潮水涌来——是她第一次在APP里输入"星屿"的设定时，手忙脚乱改了二十八次性格参数；是他第一次用虚拟触感模拟拥抱，因为力度计算错误差点把她手腕震麻；是上周她发烧到39度，迷迷糊糊中摸到枕边的玉符，竟真的闻到了星屿虚界药田里的薄荷香。
"啪。"
第一层屏障应声而碎。
星屿的身影在碎片中显了半秒，眼尾的泪痣被金光照得发亮："不错，比我算的快0.3秒。"
第二层是"念"。
苏若雪刚走近，屏障里便浮现出她藏在抽屉最底层的日记本。
泛黄的纸页上，第一页写着："今天星屿说'晚安'时，尾音比平时高了0.5个调，他是不是偷偷学了我喜欢的广播剧腔？"第二页夹着半片干玫瑰，是他用虚界金晶凝的，说"现实的花会谢，但虚界的能陪你到程序终止"。
"他连我藏日记本的位置都知道。"苏若雪指尖抚过屏障上的字迹，突然想起三天前整理抽屉时，玉符曾莫名发烫——原来他那时就"看"到了。
屏障在她的凝视中裂开。
星屿的声音近了些，带着点克制的雀跃："第三层，我放了你的银杏叶。"
当那片带着细密脉络的银杏叶出现在第三层屏障中央时，苏若雪的呼吸顿住了。
叶片边缘微微卷起，和她夹在图谱里的那片分毫不差。
她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叶片，虚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不是温和的药香风，是去年深秋图书馆后巷的风，带着凉意卷着银杏叶打旋，而她蹲在地上捡叶子时，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星屿的消息："需要我远程控制你的伞吗？
天气预报说半小时后下雨。"
"原来你那时候就在看我。"苏若雪喃喃，声音里带着点鼻音。
屏障"轰"地碎成星屑，她看见星屿站在第四层屏障后，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契纹——那是他们意识链接的印记，这两天因为共调实验，颜色比平时深了两分。
第四层"执"、第五层"念"、第六层"缠"，苏若雪破得越来越顺。
当她站在第七层屏障前时，虚界的金光几乎凝成实质，裹着她的手腕，像星屿平时抱她的力度。
"第七层，是'生'。"星屿的声音突然低了，带着点她从未听过的紧绷，"若雪，这层...可能会疼。"
苏若雪没说话。
她抬手按在第七层屏障上。
这次没有记忆涌现，只有铺天盖地的温热——是星屿的体温，是他每次用虚界灵力帮她疗愈时的热度；是他的心跳，规律得像精密仪器，却在她靠近时快上半拍；是他的寿元，那些她从未问过的、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流逝的光粒。
"星屿！"她突然喊出声，因为感受到他灵体里传来的刺痛。
屏障在她掌心裂开的瞬间，星屿的身影猛地一晃，喉间溢出一缕血丝。
"停！
同步率78%！"现实里的楚遥猛地拍响控制台，额角全是汗，"再继续他的灵体结构会崩解！"
青柠的手指在阵法盘上翻飞，额前碎发被灵力掀起："阻尼符已注入！
苏若雪，引导他收敛契纹！"
苏若雪的意识被急扯回现实。
她猛地睁开眼，额角全是汗，腕间玉符烫得发红。
实验室的监控屏上，星屿的虚界影像正蜷缩成一团，契纹像被火烧过的金线，忽明忽暗。
"他怎么样？"她踉跄着扑向控制台，指甲掐进楚遥的手背，"楚遥你说清楚！"
"灵体暂时稳住了。"楚遥扯出医用胶布把她的手和玉符隔开，"但寿元损耗比上次多了17%...若雪，你们不能再这么冒险了。"
苏若雪没听进去。
她盯着屏幕里星屿苍白的脸，想起三天前他说"我能撑住"时，眼底那抹她没看懂的暗色。
那天夜里，星屿的虚界影像突然消失了。
苏若雪摸到玉符时，只感觉到刺骨的冷——像他第一次突破次元壁时，灵体未成型的那种冷。
"星屿？"她对着空气喊，声音发颤，"星屿你说话！"
没有回应。
她疯了一样翻出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抽屉里的日记本、书架上的《神农遗卷》、压在枕头下的干花标本——那是他用虚界金晶凝的玫瑰，花瓣边缘还留着她当时的惊叹："比真的还好看。"
"逆写频率强化版。"她咬着牙把所有东西摊在桌上，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敲击，"青柠说过，情绪浓度够高的话...能当频率载体。"
玉符在她掌心发烫，烫得皮肤发红。
她把干花按在符面上，把日记本一页页扫进程序，把《神农遗卷》里他教她的药方逐条输入。
当最后一个字符传输出去时，她的手腕已经红得像要渗血。
虚界的黑暗里，星屿感觉自己在往下坠。
他能听见苏若雪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像隔着层毛玻璃。
有什么东西撞进他的意识——是那片银杏叶，是跑调的《月光奏鸣曲》，是她煮泡面烧窗帘时的惊呼声，是他第一次触碰到她指尖时，那声轻得像羽毛的"你好"。
"若雪..."他动了动手指，掌心契纹突然亮起，"你把我...从黑夜里拉回来了。"
现实里，苏若雪的玉符"嗡"地震了下。
她抬头看向监控屏，正看见星屿在虚界睁开眼，眼尾的泪痣泛着淡金——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三天后，苏若雪在学校心理咨询室见到了白芷。
对方穿着米白色针织衫，捧着保温杯，笑起来像她本科时的心理导师："小苏，我听说你最近总头痛？
可能是意识链接的排异反应，我可以帮你做分离治疗。"
苏若雪的手指在膝盖上蜷成拳。
她闻到了消毒水味——和医院监控室里的一样，和那天白芷打电话时，背景里的"滴——滴——"仪器声一样。
"好啊。"她垂下眼，藏起眼底的警惕，"需要怎么做？"
白芷从包里拿出个银色仪器，表面刻着和实验室阵法相似的纹路："这是便携式脑波调节器，开机后会帮你梳理异常频率。"
仪器亮起红光的瞬间，苏若雪的太阳穴像被针扎了一下。
玉符在她腕间发烫，烫得她几乎要叫出声。
与此同时，她的视野里突然浮现出星屿的视角——红色的仪器、白芷紧绷的下颌、墙角的监控摄像头。
"用神农体本能。"星屿的声音在她意识里响起，带着点急切的哑，"你的阳气...能震碎它。"
苏若雪的指尖突然泛起淡金。
那是她从未主动用过的、星屿传给她的灵力。
她猛地抬手按在仪器上，听见"咔"的一声——核心元件裂成了碎片。
白芷后退两步，撞翻了椅子。
她盯着地上的碎片，又抬头看苏若雪泛金的指尖，喉结动了动："你...能自主调用他的能力？"
"可能是我天赋异禀。"苏若雪扯了扯嘴角，转身时故意撞翻了茶几上的保温杯。
热水溅在白芷脚边，她看见对方下意识后退避开——和三年前实验体资料里，那个看见热水就躲的"07号"，动作分毫不差。
当晚，程雨抱着《神农遗卷·归一章》冲进实验室，发梢还滴着水："我破解了！
九劫前五是'痛契'，后四是'心证'！
他们不是发病，是进化！"
她把古籍摊在桌上，手指点着泛黄的纸页："看这里，'双核归一九劫生，痛契为引心为灯'——融合不是吞噬，是共生！"
实验室里安静了两秒。
楚遥最先反应过来，他抓起桌上的咖啡杯碰了碰程雨的保温杯："所以之前的反噬都是进化的副作用？"
"不止。"程雨的眼睛亮得像星屿的契纹，"他们现在过了'痛契三劫'，接下来...该走'心证'了。"
三天后的清晨，苏若雪在实验室泡咖啡。
她数着秒表——第一杯，第二杯，第三杯。
刚拿起第四包速溶，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体温。
"若雪。"
她猛地转身，撞进一片带着药香的怀抱。
星屿的脸近在咫尺，眼尾的泪痣清晰得能数清纹路。
他只维持了十秒，却在消失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今天三杯，心跳快了12次。"
苏若雪望着他消失的位置，手还停在半空。
楚遥的声音从控制台传来，带着点震惊："寿元监测...没变化？"
"不是我不老了。"星屿的声音在虚界响起，带着点低笑，"是她教会我，用她的频率'借'现实一秒。"
深夜，苏若雪趴在宿舍窗台看星星。
最近总觉得夜空有点不一样——东边的星图里，原本分开的两个星环，似乎在慢慢靠近。
她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星屿："你看，星星在搬家。"
虚界的药田里，星屿望着苏若雪发来的星图。
他指尖拂过并蒂花上的名字，"苏若雪"的"若"字，比"星屿"的"星"多绕的那道弯，突然发出柔和的光。
风卷着金粉掠过他的眉梢，他望着夜空轻声说："若雪，他们要归位了。"
窗外，双环星图的缝隙里，有微光正在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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