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刮在脸上，像无数把小刀子。我勒紧缰绳，枣红马喷着白气，在松软的雪地上踩出深深蹄印。
风从侧面灌进斗篷，冻得手指发麻。后方传来铁甲碰撞声，我回头望去，白茫茫一片里隐约有黑影起伏。追兵来了，比预想得还快。
"驾！"我夹紧马腹，枣红马撒开蹄子狂奔。树梢积雪簌簌而落，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前方是片密林，枝桠交错如网，遮住了大半月光。
战马突然嘶鸣一声，前蹄扬起。我死死拽住缰绳才没被掀下马背，定睛一看，三支羽箭插在雪地里，离马蹄不过半尺。暗处有人！
我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往林深处跑。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很快又被新雪盖住。
背后传来战马急刹声和低喝声，听得出至少有七八个人。
我贴着树干挪动，手摸向靴筒，那张泛黄纸片还在。翠儿临死前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又浮上来，
她说"活下去"时嘴唇，咬破的样子还清晰得很。
"东南方向散开！"有人低声下令。
我屏住呼吸，看着几个黑影从右侧掠过。他们穿着轻便皮甲，腰间佩刀上结着薄霜。
领头那人掀开兜帽，露出半张脸——是萧景珩的亲卫陈统领。心头一沉。连陈统领都来了，看来萧景珩，真不想让我去镇北王府。
等脚步声远去，我正要起身，忽然听见头顶枯枝断裂。一道黑影扑下来，我本能地侧身，却被对方拽住胳膊。
两人滚进雪堆，惊起一群夜栖的乌鸦。
对方动作极快，左手扣住我手腕，右手抽出短匕。月光映出他眉骨上的疤——
是驿站里那个哑巴厨子！我猛地低头，额头撞在他鼻梁上。
他闷哼一声，手劲松了半分。我抽出手，从靴筒拔出匕首扎他大腿。他翻滚躲开，匕首擦着他腰侧划过。
远处传来马蹄声，又有追兵靠近。哑巴厨子咬牙看了我一眼，转身跃上树枝，几个起落消失在黑暗中。
我喘着粗气，摸了摸袖中玉佩，微凉的触感提醒我此刻处境。
必须尽快甩开他们。继续往林子深处走，雪越下越大，马匹在这种天气里撑不了太久，得找个地方换马。我记得官道旁有处废弃驿站，往年商队常在那里歇脚。
绕过两棵老松，果然看见几间破屋。门板早被人拆走了，只剩个空架子。
我把枣红马拴在屋后，轻手轻脚走进去。屋里黑漆漆的，能闻到霉味和老鼠屎的味道。我摸索着往里走，突然脚下踩到什么东西。
借着门缝透进的雪光一看，——是具尸体！尸体穿着驿站驿卒的衣裳，脖子上有道狰狞伤口。
血迹已经发黑，看样子死了有段时间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闪到墙角，握紧匕首。来人靴底碾雪的声响格外清晰，一共三人。
"她肯定藏在这儿。"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搜仔细点，王爷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心里一惊。王爷？萧景珩什么时候当了王爷？
"这边！"第三个声音突然喊。
我听见破布撕裂声，紧接着是火折子点亮的声音。火光映出个络腮胡的大汉。
他举着火把往这边走。我往后退，后背抵住冰冷的砖墙。
大汉越来越近，火把照亮了墙上斑驳的血迹。就在这时，屋顶突然塌了一块。大汉吓了一跳，火把掉在地上。
我趁机冲出去，踹倒另一个，正在翻箱子的瘦子。第三个追兵拔刀追来，我钻进树林。
雪地上脚印凌乱，分不清是我的还是他们的。跑了大概半炷香时间，
终于甩开追兵。我靠在树上喘气，忽然想到件事——
那三个追兵说"王爷"，难道萧景珩已经……
寒意比方才更甚。我拢了拢斗篷，继续往前走。远处山头似乎有火光，看方向正是镇北王府。
突然，身后传来细微响动。我装作没听见，慢慢摸向靴筒。
身后的人跟着停住。
"沈青梧。"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僵住。
萧景珩！
我缓缓转身。他站在五步外，玄色披风落满雪，手里拎着把长枪。脸上带着风雪的痕迹，睫毛上凝着霜。
"跟我回去。"他说。
我握紧匕首："你到底是谁？"
他没说话，往前走了一步。
我往后退，后背抵住树干。
"翠儿是不是你杀的？"我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娘呢？她到底是谁？"
他眼神变了，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你不说，我就自己查。"我盯着他，"你知道多少？"
他沉默片刻，突然说："你以为逃就能解决问题？"
我冷笑："你凭什么觉得我该信你？"
他叹口气，放下长枪："你身上卷宗被替了，知道吗？"
我心头一震。伸手去摸马鞍下的卷宗，果然不对劲。纸张太新，墨迹也淡。
"什么时候……"
"你离开驿站时。"他看着我，"翠儿留下的那张纸，现在在我手里。"
我愣住。想起翠儿临死前攥着我手腕，难道她早有准备？
"你早就知道真相。"我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往前走了一步："有些事，不是你想知道就能承受。"
这话和上章他说的一模一样。我握紧匕首："那你呢？你是什么人？"
他终于开口："镇北王世子。"
我早该猜到的。他救我、保护我，甚至派陈统领跟着我，原来都是因为这个身份。
"所以你是来抓我回去的？"我问。
他摇头："是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安全？"我嗤笑，"你们把我当什么？棋子？"
他没说话，但眼神告诉我，他不想回答。
"你以为把我关在驿站里，就能阻止我查下去？"我往前一步，"告诉你，这一世，我要做执棋人。"
他突然伸手，似乎想拉我一下，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沈青梧。"他声音低了下来，"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就别再问别人，先问问你自己。"
我愣住。这句话和上章结尾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号角声。萧景珩脸色变了，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我也听见了——马蹄声，很多马蹄声。
"是拓跋濬的人。"他说，"快跟我走。"
我不动。想起刚才在破屋里看到的尸体，还有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先告诉我，"我盯着他，"为什么翠儿会死？"
他皱眉："有人想灭口。"
"谁？"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抓住我手腕，"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挣开他："不，现在就是时候。"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突然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同时抬枪格挡。一支冷箭擦着他后背飞过，钉进树干。
我心跳漏了一拍。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冷冽的松木香。
"现在信我了吗？"他低声说。
我没回答，只是看着他腰间佩刀。刀柄上有个暗红色图腾，和卷宗里的西羌符文一模一样。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来，突然松开我。我后退一步，看着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纸。
"这是新的卷宗。"他说，"记载着你娘真正的身份。"
我接过，指尖微微发抖。远处马蹄声越来越近。
萧景珩转身挡住我："跟我回营，我护着你。"
我看着他后背，突然发现他衣襟边露出一角布料。深青色的，上面绣着个图腾——和卷宗里的符号完全一样。西羌人的图腾。
他竟是西羌人？
"走不走？"他回头问我。
风雪更大了，像要把整个世界吞没。我握紧卷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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