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裹着血腥气往鼻子里钻。我盯着萧景珩后背,那股味道越来越浓——和翠儿咽气前吐的血味一模一样。
他忽然勒马停在断崖边。我抬头望去,月光被云层吞没,只能看见黑压压一片。他从怀中掏出块黑布:"进城需要蒙眼。"
"怕我知道军营方位?"我冷笑,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这里记得比地图还清楚。"
黑布在他掌心蜷成一团,最终还是收了起来。马鞭轻响,枣红马踏着积雪往前。
我嗅着风里若有似无的腐草味,心跳越来越快——这味道不对劲。
密林深处传来乌鸦叫声。萧景珩突然拽住我的缰绳,枣红马人立而起。
我死死攥住马鞍,听见他低声道:"噤声。"
前方雪地里躺着两具尸体。战马被割开肚腹,内脏冒着热气。
士兵身上的皮甲结着薄霜,胸口插着半截断箭。萧景珩下马蹲下查看,指尖抹过箭尾羽毛:"是西疆隼羽。"
"拓跋濬的人?"我声音发涩。
他摇头:"比太子更狠的人。"起身拍掉手上雪,"抓紧了。"
枣红马载着我们冲出密林。远处山头火光连成一线,像条吐信的赤蛇。
萧景珩忽然策马拐向西边,穿过结冰的溪流。我回头望去,原先路上亮起点点火把,追兵果然还在后面。
雪地上蹄印交错,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道石砌高墙,墙上结满冰棱。
萧景珩吹了声口哨,暗处传来铁链声响。厚重石门缓缓开启,几个披着兽皮的守卫,朝我们点头。
"这是..."我刚开口就被他打断:"先进去再说。"
石门在身后合拢时发出闷响。萧景珩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个守卫。
我跟着他往里走,发现这里竟是个天然山谷。两侧岩壁上凿着许多洞窟,像是军营又像是囚牢。
"跟我来。"他伸手想扶我下马,我别开脸自己跳下来。
他也不恼,带着我七拐八绕来到间石室。推开门时吱呀作响,屋内燃着铜灯,墙上挂着幅北疆地图。
他解开外袍,露出胸前狰狞旧疤:"七岁那年,西羌叛军夜袭王府。阿娘推开我,替我挡下毒箭。"
我盯着他喉结滚动:"所以你查了十五年,就为了找出下毒之人?"
他忽然握住我手腕,掌心温度灼人:"若不是你娘当年带着卷宗投奔大晟,整个西羌早已血流成河。"
我猛地抽回手:"那你呢?为什么要救我?"声音发颤,想起东院那夜他替我包扎时的手温。
他松开手,从铠甲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纸片。上面绣着振翅凤凰,和我胎记形状一模一样。
"这是凤来印,西羌王族信物。当年你娘带着它逃到大晟,嫁给了沈尚书。"
我踉跄后退撞倒灯台,火苗窜上案几。卷宗被风吹开,露出"永昌十七年三月初九,长公主诞下嫡女"字样。
"不可能!"我摇头,"我生辰明明是... ..."话到嘴边突然顿住。记忆翻涌——沈尚书说过,我是五岁那年从民间寻回的。
"翠儿是你娘陪嫁丫鬟的女儿。"他声音沙哑,"她爹为护卷宗惨死驿站,她守了十八年,终于等到你重活一世。"
我指甲掐进掌心:"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泪水在眼眶打转,想起翠儿咽气时攥着我手腕的力度。
"因为你若知道真相,就再无回头路。"
"我从未打算回头!"我怒吼,抓起卷宗就要往怀中塞。
指尖触到那枚染血玉牌时,突然僵住——背面刻着"凤来之印"四字,和我的玉佩严丝合缝。
外面忽然传来金铁交鸣声,接着是战马嘶鸣与凌乱脚步。有人高喊:"敌袭!"
萧景珩瞬间抽出佩刀,刀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待在我身后。"
我却推开他冲出门,雪地上火把如星河倾落。看清楚敌军旗号,时瞳孔骤缩——那是沈府家徽混着太子龙纹。
他站在我身旁低声道:"沈晚棠今晨离开京城,拓跋濬调了三万禁军。"
我摸着怀中卷宗,想起上面记载的西疆密道:"他们想借这场雪,把北境二十年基业连根拔起。"
他侧头看我,目光复杂:"你可知只要亮出凤来印,西羌十万大军都会听你调遣。"
我冷笑:"那不如先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凤凰涅槃。"
风雪灌进衣领,我握紧佩刀。远处传来战鼓声,像是命运敲响的钟声。这一夜,注定无人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