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读潮汐
沈淮之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第四十次将打好的文字删除。置顶对话框里那抹鲜红的未读提示,在深夜的蓝光里灼得他眼眶发烫。手指往上翻,页面定格在2018年6月7日,江稚鱼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等考完试,一起去看海吧。”当时的他正在和他的父亲做斗争,没有机会去找她可是后他有给她发过很多条消息换来的就是四年的未读提示。
第五大道顶奢公寓的恒温系统发出轻微嗡鸣,270度落地窗将曼哈顿璀璨的夜景尽收眼底。波斯地毯上散落着文件,水晶吊灯在佣人新换的银质茶具上折射出冷光。当管家第三次轻叩书房门询问是否需要准备餐点时,他的声音冷得像窗外的夜风:“不必。”
声音惊飞了窗台栖着的白鸽,那只总被佣人投喂的灰羽生灵扑棱棱撞碎了玻璃倒影里帝国大厦的霓虹。记忆突然翻涌——教学楼天台上,江稚鱼举着巧克力冰淇淋转身时,发梢的光斑比哈德逊河的波光还要明亮;她总把一些乱七八糟的贴纸粘满课桌,用文艺贴纸装饰笔记本,课间偷画的人像速写里,藏着他从未见过的自己。
走廊传来佣人更换鲜花的窸窣声,法国空运的白玫瑰香气却盖不住记忆里素描本的纸页气息。他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冲出书房,惊动了正在擦拭古董摆件的菲佣。私人电梯直抵地下车库的过程中,手机里航班信息页面蓝光闪烁,最近一班回国的私人飞机还有一小时起飞。行李箱被佣人整理得一丝不苟,他却粗暴扯开拉链,任由泛黄的素描本倾泻而出——每一页都画着不同神态的人像,夹在其中的自像画边角卷起,像极了那年她递给他时的模样。
“先生,您的护照。”私人机场的值机专员躬身递来烫金证件夹,身后的管家还捧着他忘带的羊绒围巾。
暗线密语
管家老陈握着卫星电话退到回廊角落。远处传来沈父翻阅古籍的沙沙声,他望着沈怀之孤注一掷的背影喉结滚动着压低声音:"老爷,少爷今晚落地北京了。"听筒里传来宣纸翻动的停顿,片刻后是沈父绵长的叹息:"这孩子..."尾音像被夜风揉碎的残音,“派人暗中跟着,别伤着他。"沈父的命令裹着无奈,老陈却听见书房传来继母娇嗔的笑声。他攥紧袖口露出的烫伤疤痕,那是替沈淮之挡住滚烫茶盏时留下的。月光爬上青瓦,将他佝偻的影子投在冰冷的瓷砖地上,与六年前站在暴雨中的沈淮之的剪影悄然重叠。
贵宾室的电子屏映出他眼底的血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不是新消息,而是备忘录里自动弹出的提醒:“江稚鱼常去的旧书店,人民西路27号。”他摩挲着备忘录最后一行小字,指尖擦过佣人熨烫平整的袖口,却仿佛触到了六年前那个女孩笔记本上毛糙的纸边。
飞机冲上云霄的瞬间,沈淮之将对话框截图设为锁屏。那个固执的未读红点,终于不再是青春的休止符,而是指引他跨越万里的北极星。当候鸟开始向南迁徙,他也踏上了寻找归巢的旅程,而佣人们整理书房时,发现满地散落的人像素描画,每张背面都写满了相同的字迹:江稚鱼。
南航的偏置坐标
航班降落在暴雨倾盆的城市,沈淮之攥着湿透的备忘录站在人民西路27号旧址前。锈迹斑斑的路牌歪斜着指向工地,挖掘机的轰鸣声碾碎了记忆里旧书店的轮廓。他在泥水里翻出半张蓝调水彩画流失出的颜料在雨幕中闪着冷光,像极了五年前她发圈上摇晃的坠饰。
"小鱼画室?早搬走咯。"五金店老板擦拭着啤酒瓶,"听说去南方了,具体哪儿,谁知道呢?"沈淮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行李箱里散落的草稿纸被雨水浸透,那些素描画混合着水彩画颜料晕染开来,如同他再也拼凑不出的青春碎片。
深夜的快捷酒店里,他对着地图上用红笔圈出的所有"小鱼画室"地址发呆。手里还摇晃着whisky置顶对话框里的未读红点在黑暗中格外刺目,突然弹出的系统提示让他浑身血液凝固——"该账号已注销"。手机从颤抖的指间滑落,“好啊,不知道你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毫不在意”沈淮之自嘲的说。手里的高脚杯被他硬生生碾碎玻璃碴扎进皮肤的刺痛,让他想起来16岁时继母砸来的瓷盘具象化。记忆与现实在暴雨中轰然崩塌:继母摔碎的相框、江稚鱼递来的巧克力牛奶、诊疗单上"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诊断书,此刻都化作手机屏幕上永不消失的未读红点,在视网膜上灼烧出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将脸埋进行李箱里的旧画稿。纸张早已泛黄发脆,却固执地残留着铅笔勾勒的人像轮廓——那些她偷偷画下的、藏在课桌里的侧影,此刻成了啃噬他理智的蛀虫。
"马上给我订购一张飞往广州的机票,现在,立刻"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我今天晚上没有成功落地,你就别干了。"说罢,他狠狠挂断电话,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七年的思念与愤怒都发泄在无形的对手身上。电话那一头的助理不明所以,他这又是抽哪门子的疯。
而他的瞳孔里,未读红点正在无限膨胀,将残存的理智一寸寸绞碎。那些被继母践踏的尊严、被命运夺走的温暖,此刻都化作疯狂的执念——他要把整个南方掀个底朝天,哪怕最后溺毙在这场注定徒劳的追逐里。
子夜离弦箭
夜幕降临,他在首都机场贵宾厅来回踱步,目光死死盯着电子屏上的航班信息。左手无意识盘着十四籽手链,那是当年江稚鱼送给他的,之前断过少了几颗籽显得有些难看却依旧被他视若珍宝。当广播里传出登机提示,他几乎是第一个冲向廊桥,行李箱的滚轮在地面拖出尖锐的声响。
飞机冲破云层的瞬间,沈淮之打开阅读灯,翻出藏在密码箱夹层里的素描本。泛黄的纸页上,每一幅人像都画着不同神态的江稚鱼:课间打盹的侧脸、运动会奔跑的剪影、夕阳下微笑的模样。他用指尖轻轻描摹着画中人的眼睛,突然想起继母撕碎这些画稿时的狞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先生,需要毛毯吗?”空姐的询问被他无视。沈淮之将额头抵在舷窗上,看着下方灯火如星子般闪烁的城市。那些光点逐渐模糊,化作江稚鱼当年眼里的星光。他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声音被引擎的轰鸣吞没,而偏执的执念,正随着飞机的每一次颠簸,在胸腔里疯狂生长。
“老爷,少爷去广州了貌似还很着急,这会儿估计也快到了,听公寓那边的佣人说是为了去找一个女人还要跟吗”。沈国栋语重心长的说:“算了,随便他吧”。
暗夜叛逃者的孤注一掷
落地时,广州白云机场的电子钟正泛着幽蓝冷光,时针堪堪划过凌晨两点十七分。沈淮之攥着皱巴巴的登机牌冲下廊桥,潮湿的热浪裹挟着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将他西装后背的冷汗瞬间蒸成黏腻的痕迹。行李箱滚轮与地面撞击出密集的鼓点,在空旷的到达大厅里回响,惊飞了蜷缩在角落的灰鸽,也撞碎了航班时刻表上那行"末班"字样最后的残影。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管家发来的二十七条未读消息,而他只是将屏幕倒扣,他不用看也知道是管家向父亲汇报的暗讯任由京都沈家的来电在黑暗中不断闪烁。
凌晨2点40分的广州白云机场浸在浓稠的夜色里,指示牌的冷光在空旷的大厅投下苍白的影,寥寥几个乘客拖着行李箱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沈淮之裹紧被夜风掀起的西装外套,脖颈处的疤痕在昏暗里若隐若现。他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后座皮质座椅的冷气扑面而来,混着司机身上淡淡的烟味。
“去德亨酒店。”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却满是江稚鱼的笑靥。车窗外,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如同记忆里那个雨夜,她撑着伞跑向他时,发梢滴落的水珠。
五星级酒店的旋转门缓缓开启,大理石地面倒映出他略显狼狈的身影。前台服务生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迎接,他却径直走向电梯,身后拖着的行李箱滚轮声,在空荡的大堂里格外清晰。电梯上升时的轻微失重感,让他想起飞机降落时的瞬间——而此刻,他离那个消失四年的女孩,似乎又近了一步。
午夜困局
刷卡进入总统套房的瞬间,沈淮之被扑面而来的檀木香撞得恍惚,凌晨3:27分,落地窗外珠江新城的霓虹刺破雨幕,将江面切割成破碎的光带,像极了四年前画室里,江稚鱼打翻的调色盘在地板上蜿蜒的痕迹。他扯开领带,任由定制衬衫的领口敞开,脖颈处的疤痕在中央空调的冷风中微微发紧。
手机在床头柜第二次震动时,他终于瞥了眼屏幕——父亲的号码在黑暗中跳动,备注名仍停留在"沈国栋"。指腹悬在接听键上方三秒,最终划向关机。而另一边的沈国栋,气得青筋直跳“好你个沈淮之,真是翅膀硬了回国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来拜访我这位老父亲反而还跑到广州去找一个女人,还不接我电话真是够可以的”。屏幕熄灭前的刹那,锁屏照片里江稚鱼扎着马尾的笑脸刺痛了他的瞳孔,那是偷拍的她在图书馆的侧影。
浴室的花洒喷出滚烫的水柱,沈淮之却将温度调到最低。冰冷水流冲刷着后背交错的鞭痕——那是他小时候继母用翡翠项链留下的印记,他忽然抓起玻璃杯砸向镜面,碎裂的玻璃映出无数个扭曲的自己,每个倒影都在重复同一句话:"或许她根本都不记得你了。"
当黎明前的黑暗最浓稠时,沈淮之裹着浴袍站在全景窗前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注视着前方,珠江上的渡轮拖着猩红尾灯缓缓前行“你在哪里,我不知道,但你说过要一起去看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