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莫数提灯影,
一更雨丝二更铃。
若见第三盏灯近,
天亮前你便成新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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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雨在黄昏时分变得含蓄,像某种欲言又止的坦白。
A大老图书馆的拱形窗棂外,香樟树叶滴落着残余的雨水,发出心不在焉的啪嗒声。
崔杋圭站在档案馆深处两排橡木书架形成的狭窄通道里,指尖拂过皮质书脊上烫金已剥落的书名。
他今天穿了件灰蓝色的亚麻衬衫,袖口挽至肘部,露出腕上缠绕三圈的银链,链坠是只极小的、翅膀微展的蝴蝶。
他低声念着,像在对自己说话:
崔杋圭“《地方民俗志异汇编》……《癸卯年风物考》……”
崔杋圭“真是充满惊喜的故纸堆。”
崔然竣“比起这个……”
崔然竣的声音从他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带着点无可奈何。
崔然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追踪一点‘灵异气息’非要挑这种连手机信号都吝啬的地方?”
他穿着件琥珀黄色的飞行员夹克,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简单的白色棉T。
在这阴湿的空气里,他像自带了一个小小的暖炉。
崔杋圭“因为‘那个东西’喜欢古老、安静、被遗忘的角落。”
崔杋圭“就像你喜欢草莓和唠叨一样,是本性。”
崔杋圭头也不回。
崔然竣啧了一声,上前一步,几乎贴上崔杋圭的后背,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
崔然竣“我是怕某只感知敏锐的小狗被积年的灰尘呛到,或者被突然倒下的书架砸扁。”
崔杋圭“多谢关心,火炉精。”
崔杋圭“你的体温快要把这里的湿度平衡打破了。”
崔杋圭侧身避开,耳廓却不受控制地漫上浅红。
就在这时,崔杋圭腕上的银链无风自动,发出极轻微的嗡鸣。
他眼神一凛,快步走向书架尽头一个阴暗的角落。
那里堆放着一些显然无人问津的杂物,覆着厚厚的灰尘。
崔杋圭“在这里。”
他蹲下身。
崔然竣立刻跟上,警惕地扫视四周。
崔然竣“有什么?”
崔杋圭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堆泛黄的旧报纸和几本破损的账簿。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拈起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灯笼的骨架。
竹篾制成,蒙尘的绢纸几乎碎裂殆尽,只剩下几片顽固地黏在框架上,颜色是某种褪之不去的昏黄。
它很小,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结构却异常精巧。
崔杋圭凝视着它,声音压得很低:
崔杋圭“不是完整的灯笼,是‘芯架’。”
崔杋圭“承载灵能的核心部分。”
崔然竣“这就是那个‘提灯人’的……骨髓?”
崔杋圭“可以这么理解。”
崔杋圭的指尖虚悬在骨架上方,银链的嗡鸣声更清晰了。
崔杋圭“很强的残留意念……混合着槐树的清苦气和一种非常执拗的守护欲。”
崔然竣“程述。”
崔然竣吐出这个名字,语气肯定。
崔杋圭“可能性很高。”
崔杋圭试图感知更多,但眉头微蹙。
崔杋圭“有干扰……像隔着毛玻璃听声音。”
突然,那灯笼骨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寒意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周围书架上的灰尘被激起,在昏暗的光线下狂乱飞舞。
空气中响起一阵低语,模糊不清,却带着明确的警告意味。
崔然竣反应极快,一把将崔杋圭往自己身后拉,同时另一只手已按在腰侧(那里没有配枪,这只是一个本能的防御动作)。
他挡在崔杋圭前面,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崔然竣“看来它的主人不太欢迎我们动她的玩具。”
崔然竣紧盯着那颤动的骨架。
崔杋圭从他身后探出手,腕间银链上的蝶形坠子骤然爆发出柔和的、冰蓝色的磷光。
三只半透明的灵蝶幻影翩然飞出,环绕着灯笼骨架盘旋,洒下星星点点的光尘。
崔杋圭“尘,安抚它。”
他低声命令。
灵蝶的光尘与那股寒意对抗着,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如同冰裂般的滋滋声。
低语声渐渐减弱,最终消失了,灯笼骨架恢复了死寂。
崔杋圭舒了口气,这才发现崔然竣还紧紧抓着他的小臂,掌心滚烫。
崔杋圭“可以放手了,臭狐狸。”
他试图抽回手,没成功。
崔然竣没松手,反而凑近了些,目光在他脸上搜寻。
崔然竣“刚才那是什么?”
崔然竣“远程操纵?意念干扰?”
崔杋圭“更像是预设的防御机制。”
崔杋圭“像在保险箱上装了警报器。一旦触及核心,就会触发。”
崔杋圭“程述……或者她借助的那个‘存在’,比我们想的更谨慎。”
崔杋圭放弃抽回手,任由他抓着,解释着。
崔然竣顺着他的思路分析,眼神锐利。
崔然竣“利用古老的灵能物品,结合特定环境,甚至可能加上声波引导。”
崔然竣“来具现化一个本地怪谈,进行精准的恐吓乃至……清除。”
崔然竣“这作案手法,堪称灵异界的‘低代码平台’了。”
崔杋圭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崔杋圭“伯贤哥的比喻倒是很贴切。”
崔然竣“不过……”
崔然竣话锋一转,视线落在两人接触的手臂上。
崔然竣“能这么稳定地远程维持这种操作,需要的‘能量’可不小。”
崔然竣“强烈的执念……看来程述守护堂妹的决心,已经强烈到能驱动非人之物的地步了。”
崔杋圭“感情有时是最烈的燃料,也是最毒的诅咒。”
崔杋圭轻声说,终于挣开了他的手,小心地将那灯笼骨架放入一个特制的证物袋。
危险解除,通道里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偶尔的滴水声。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变得暧昧不清。
崔然竣看着崔杋圭仔细封好证物袋的侧脸,忽然低笑:
崔然竣“刚才我救驾有功,小狗侦探打算怎么谢我?”
崔杋圭拉好证物袋的封口,抬眼看他,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像蕴着流光。
他忽然向前倾了倾身,距离瞬间拉近,近到能看清崔然竣眼中自己的倒影。
他语气平淡,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极淡的、狡黠的笑意:
崔杋圭“请你喝拿铁?”
崔杋圭“不过,我记得某人好像只喝冰美式和草莓奶昔?”
崔然竣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反应,怔了一下,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红色。
他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
崔杋圭满意地直起身,将证物袋收好,率先向通道外走去,留下一个带着些许傲娇意味的背影。
崔杋圭“走了,再待下去,这里的古籍都要被你的体温烘得提前退休了。”
————场景转换————
边伯贤“所以,程述家祖上确实有人研究过这些……嗯,‘非正统’的领域?”
边伯贤翘着腿,坐在警局分析室的桌子上,手里转着一个证物袋——里面正是那个灯笼骨架。
他今天穿了件饱和度极高的品红色T恤衫,像一颗移动的糖果。
金泰亨从显微镜上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他穿着一身实验室白大褂,里面是墨绿色的高领打底衫:
金泰亨“家族记录显示,她的曾祖母是一位很有名的‘收惊婆’。处理过不少婴幼儿夜啼、冲撞秽物的案例。”
金泰亨“也懂得利用一些简单的器物和仪式安抚精神,甚至引导能量。”
沈执星“引导能量?”
沈执星“就像给鬼怪充会员,让它帮忙干活?”
沈执星凑过来,她穿了条樱桃红的背带裙,里面搭配白色T恤,娃娃脸上满是好奇。
姜太显蜷在旁边的扶手椅里,身上是件橄榄绿的工装连体裤,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下半张脸和绷带边缘。
他轻声补充:
姜太显“不完全是驱使。更像是合作。以某种代价换取帮助。”
姜太显“那个灯笼骨架,就是契约的媒介,也是力量的通道。”
白泽宇坐在角落,调试着他的录音设备。
他穿了件淡紫色的亨利衫,眉头微蹙:
白泽宇“我重新分析了前两个案发现场附近录到的环境音。那段古老音节的后面,确实叠加强度极低的、类似摇篮曲的哼唱。”
白泽宇“频率能诱发安全感和困倦,与前面的恐惧频率形成矛盾对冲,非常精妙的心理操控。”
崔秀彬总结道,他穿着件柔和的米白色针织开衫,像一块温润的羊脂玉:
崔秀彬“程述利用家族传承的知识,结合她对程程近乎偏执的保护欲,选择性地‘清除’她认为对程程构成威胁的人。”
崔秀彬“贺兰樱散布过程程精神不稳的谣言,温觉夏试图挤掉程程在魏大勋身边的位置……在她看来,都罪该万死,必须‘处理’。”
#崔然竣“而‘雨夜提灯人’这个怪谈,成了她完美的掩护。”
#崔然竣“所有人都去关注鬼怪传说,忽略了操纵鬼怪的人。”
崔然竣抱着手臂靠在白板旁,目光扫过众人。
崔杋圭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似乎永无止境的雨:
崔杋圭“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有了媒介,推测了手法和动机……”
崔杋圭“但如何证明,在物理时间上,‘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是如何被打破的?”
姜太显“远程意念投射,需要极强的专注力和能量源。”
姜太显程述每次案发时都与程程、魏大勋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种‘锚定’——她最强烈的执念所在。”
姜太显“但维持投射需要消耗,她很可能借助了外物补充,或者,在某个时刻,她的‘意识’短暂离开过。”
姜太显忽然抬起头,帽檐下的大眼睛闪着光。
崔然竣追问。
崔然竣“比如?”
崔杋圭转过身,接话道:
崔杋圭“比如,深睡眠,短暂的晕眩,或者……”
崔杋圭“某种药物引导的恍惚状态。程述或许精通此道。”
分析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线索像散落的珍珠,正在被逐渐串起。
沈执星忽然举起手机,屏幕亮着:
沈执星“A大论坛又有新动静!”
沈执星“有人匿名发帖,说‘提灯人’下次会出现城西的废弃植物园!还说灯笼只剩最后一盏了!”
姜太显轻轻碰了碰崔杋圭的手臂,小声说:
姜太显“杋圭哥,你和然竣哥在档案馆没发生什么事吧?”
他眼神里带着点担忧和不易察觉的揶揄。
崔杋圭揉了揉他的头发:
崔杋圭“没事。就是某个火狐狸太吵了。”
崔然竣“喂,我那是合理关切!”
崔然竣立刻看过来。
边伯贤吹了个口哨,对金泰亨说:
边伯贤“看吧,我就说档案馆那种地方最适合增进革命友谊。”
金泰亨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金泰亨“嗯,比在凶案现场吵架有进步。”
崔秀彬赶紧打圆场:
崔秀彬“喂喂喂,我们还是研究一下植物园的线索吧?”
崔然竣走到崔杋圭身边,借着身体的遮挡,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崔然竣“下次喝拿铁,我请。”
崔杋圭没看他,只是反手用指尖快速擦过他的掌心,像蝴蝶掠过水面。
崔杋圭“看你表现。”
他低声说,然后走向白板,加入了关于植物园的讨论。
外面雨还在下,城市在氤氲水汽中继续呼吸。
那个昏黄的灯笼骨架静静地躺在证物袋里,仿佛蕴藏着尚未言尽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