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奥运村中国代表团的庆功宴热闹非凡。香槟塔在水晶灯下折射出璀璨光芒，林高远胸前的金牌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不时撞上许知念指间那枚钻戒，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再来一张！"代表团宣传干事举着相机招呼，"林高远把金牌给许记者戴上，对，就像里约那次！"
许知念笑着转身，让林高远将金牌重新挂在她脖子上。沉甸甸的金属贴着她的锁骨，还带着他的体温。三年前在里约的那个夜晚，他们也是这样站在奥运村的星空下，只是那时她还是个不敢公开恋情的记者，而他是刚尝到冠军滋味的少年。
"笑一个！"相机快门声响起。
许知念突然闻到侍应生端过的三文鱼刺身的腥味，胃里猛地翻涌起一阵恶心。她捂住嘴，匆忙推开林高远往洗手间方向跑去。
"念念？"林高远的声音追在身后。
洗手间的隔间里，许知念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她撑在冰凉的瓷砖墙上深呼吸，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最近总是这样，闻到特定气味就反胃，她还以为是东京湿热的天气导致的肠胃不适。
"没事吧？"林高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忧，"要不要叫队医？"
许知念拧开水龙头漱口："不用，可能是太累了。"她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突然想起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小腹。
回到宴会厅，她注意到队医张教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当她又拒绝了一盘海鲜沙拉时，张教授走过来低声问："月经正常吗？"
许知念手里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她的大脑飞速计算着日期——上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科隆手术后？不，那已经是...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跟我来。"张教授不容拒绝地拉起她的手臂。
十分钟后，奥运村医疗中心的洗手间里，许知念盯着验孕棒上清晰的两道杠，双腿发软得几乎站不稳。门外，林高远正在焦急地询问张教授："她到底怎么了？食物中毒？"
许知念拉开门，把验孕棒举到林高远眼前。他茫然地接过，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她，表情像是被判了个莫名其妙的发球违例。
"这...什么意思？"
"意思是，"张教授推了推眼镜，"你要当爸爸了。"
林高远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他的嘴唇颤抖着，目光从验孕棒移到许知念平坦的小腹，又移回来，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根据激素水平判断，大约八周左右。"张教授翻看着刚出的血检报告，"推算时间应该是..."他突然停住，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六月初？"
许知念的脸轰地烧了起来。六月初——那是林高远在科隆手术后的第三天，止痛药药效刚过，他疼得睡不着，而她蜷缩在狭窄的病床上抱着他...
"但那时候医生说..."林高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医生说三个月内避免剧烈运动。"张教授忍不住笑了，"显然你们对'剧烈'的定义比较特别。"
林高远突然转身冲出诊室。许知念以为他是被吓跑了，正要追出去，却听见走廊上传来一声压抑的欢呼，接着是"砰"的一声——听起来像是拳头砸在墙上的声音。
"我去看看。"张教授摇摇头走出去。
许知念独自坐在诊室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腹部。这里有一个生命了？在她即将赴任ESPN新职位的时候？在她刚刚答应求婚的时候？手机震动起来，是马克发来的消息：「合约已发，纽约总部期待你下月入职。」
诊室门被猛地推开。林高远冲进来，眼睛亮得惊人，手里攥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奥运吉祥物玩偶。
"给宝宝的第一个礼物！"他把玩偶塞进许知念怀里，单膝跪地，颤抖的手轻轻贴上她的小腹，"我算了算时间，应该是科隆那晚...记得吗？你说疼的话就想想其他感觉..."
"林高远！"许知念羞得去捂他的嘴，却被他抓住手腕吻了吻掌心。
"纽约，"他突然说，"我们还去吗？"
许知念沉默了片刻："合约已经发来了。"
"那就去。"林高远站起身，斩钉截铁地说，"我申请停职一年陪你。孩子出生后，我们可以..."
"你刚接任省队主教练。"许知念摇头，"而且《银球之下》续集还需要你。"
"那怎么办？"林高远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总不能让你一个人..."
许知念突然笑了："林高远，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少职业女性边工作边怀孕吗？"她摸了摸他的脸，"我只是去纽约做制片总监，不是上前线打仗。"
林高远的表情像是被教练连续扣杀了十板。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颓然坐在她身边："我查过了，从上海飞纽约要14个小时。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或者想吃酸辣粉，或者..."
许知念靠在他肩上，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我们会搞定的。就像你搞定郑毅的反手拧拉一样。"
林高远突然转身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让她肋骨发疼。他的声音闷在她肩头："我害怕...比打决赛还怕..."
许知念抚摸着他刺短的头发，感到颈间有温热的湿意。这个在赛场上所向披靡的男人，此刻在她怀里颤抖得像片落叶。
"嘿，"她轻声说，"还记得你教我接发球时说的吗？无论来球多转，只要看准击球点..."
"就能化被动为主动。"林高远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但这不一样，念念。这是一个人..."
"不，"许知念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腹部，"是三个人一起打这场球。"
当晚，他们溜出庆功宴，再次来到那个可以俯瞰东京湾的小天台。林高远小心翼翼地把外套铺在水泥地上才让许知念坐下，又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袋话梅。
"张教授说这个能缓解孕吐。"他认真地撕开包装，"还有，我问了营养师，前三个月要补充叶酸..."
许知念含着酸酸的话梅，靠在他肩上望着远处的奥运主火炬："真奇怪，昨天我们还在担心异地恋，今天就要考虑婴儿房了。"
"纽约的公寓看好了吗？"林高远突然问，"要离医院近的，最好有中央空调..."
许知念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林教练，你现在的样子可比打决赛时紧张多了。"
林高远抓住她的手指，突然正色道："明天我就去找律师，在我们领证前把财产公证做好。我的代言费和比赛奖金都存在..."
"停。"许知念捂住他的嘴，"第一，我不需要你的钱；第二，我们还没决定要不要这个孩子。"
林高远像是被雷劈中般僵住了："你...不想要？"
"我不知道。"许知念诚实地说，"ESPN的新职位是我梦寐以求的，而孕期荷尔蒙会影响工作状态。再说..."她摸了摸肚子，"我们甚至还没正式结婚。"
林高远沉默了很久。远处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照亮他紧绷的侧脸。
"许知念，"他最终开口，声音异常平静，"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打赢今天这场球吗？"
许知念摇头。
"因为第八局6:8落后时，我看到你摘眼镜的动作。"他转过脸，目光灼灼，"那是我们最早的暗号——'看清本质'。我突然明白，比赛的本质不是输赢，而是我为什么站在这里。"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爱你，也爱这个意外的小生命。但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会尊重你的决定。无论如何，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许知念望着这个曾经为了一分球可以拼到韧带撕裂的男人，此刻却愿意为她放弃最渴望的东西。她突然看清了自己的本质——比起事业，她更害怕的是辜负这份毫无保留的爱。
"笨蛋。"她轻声说，眼泪滚落下来，"我当然要这个孩子。我只是...害怕做不好母亲。"
林高远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将她搂进怀里："你会是最棒的母亲。想想你把我这么难搞的人都照顾得多好。"
许知念破涕为笑，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得告诉马克推迟入职时间。"
"不，"林高远坚决地说，"按原计划去。我处理好省队交接就飞纽约陪你。张教授说前三个月最需要..."
"林高远，"许知念打断他，"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但也是我自己的身体和事业。让我自己决定节奏，好吗？"
林高远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这就是孕期激素吗？你刚才说话的样子真像我妈。"
许知念作势要打他，却被他抓住手腕轻轻一拉，整个人跌进他怀里。林高远的吻落在她唇上，温柔又克制，像是怕惊扰了那个尚未成形的小生命。
"许知念，"分开时他额头抵着她的，"这是我人生接过的，最完美的意外旋转球。"
东京湾的夜风拂过，带着咸涩的海水气息。许知念望着远处渐渐熄灭的奥运圣火，知道这簇火焰已经永远点燃在她的生命里——以爱情的名义，以生命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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