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退婚书
>我是江南首富独女,他是寒门状元郎。
>那年烟雨朦胧,他赠我一支素银簪:“待我金榜题名,定铺十里红妆。”
>我攥着簪子笑:“傻书生,我嫁衣都绣好了。”
>三年后他官拜宰相,我携家财千里寻夫。
>却在相府后门,撞见他拥着郡主低语:“若非她家财万贯,我岂会虚与委蛇?”
>郡主娇笑:“那你如何打发她?”
>他声音冰冷:“商贾之女,不识抬举便一封休书。”
>我转身入当铺,将当年银簪换成铜钱。
>当夜相府大火,我于烈焰中掷入一卷血书:
>“簪已当,情已断。今以血代墨,退尔婚书,此生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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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月的雨,是浸着陈年宣纸的潮气,带着柳絮腐烂的微腥,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天色是洗不净的灰白,低低地压在黛瓦白墙之上。沈青梧倚在临河花窗边,指尖捻着一块刚拆开的松子糖,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头那点莫名浮起的、带着水汽的烦闷。
“小姐,林公子来了。”贴身丫鬟阿碧的声音带着一丝压不住的雀跃。
青梧回身,便见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转过庭院月洞门,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走来。林砚,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肩头洇开几点深色的雨痕,手中紧紧攥着一样物事,用素帕仔细裹着。他眉目清朗,只是脸色因常年苦读显得有些苍白,此刻却因急促而泛起一层薄红。
“青梧。”他站定在廊下,隔着几步的距离,声音被雨丝浸润得有些微哑。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竭力掩饰却依旧滚烫的专注。
青梧将剩下半块松子糖塞进阿碧手里,提起裙裾走下两级石阶,雨丝立刻沾湿了她鬓边几缕碎发。“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跑过来?”她嗔怪道,声音却软。
林砚没说话,只是将紧攥的手伸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块素帕。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簪子。样式极简,通体素银,簪头只细细錾刻了几道流云纹路,再无其他装饰,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泛着一点清冷内敛的光。
“在城南‘巧工坊’……看到的。”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窘迫,“不贵重……只是觉得,很衬你。”
青梧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认得那家铺子,是寒门学子常去的地方,卖些价廉的笔墨纸砚,兼做些简单银饰。这支簪子,怕是他省了不知多少顿笔墨钱才换来的。她伸出手,指尖有些微凉,触碰到那微凉的银簪,又触碰到他同样微凉却带着薄茧的指尖。
“傻子。”她攥紧了那支素银簪,簪子硌着掌心,却奇异地熨帖了心口那点烦闷,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眼底映着水光和眼前人,“我沈家的库房,金银玉器堆山填海,谁稀罕你这支素银簪?”
林砚的脸更红了,急急辩解:“不是这个意思!我……”他深吸一口气,望向她的眼睛,那里面有着破釜沉舟般的郑重,“青梧,你等我。待我金榜题名,定铺十里红妆,风风光光迎你过门!这支簪,是我……是我林砚今日所能予你的全部真心!”
雨丝细密,落在庭院角落那丛新发的芭蕉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空气里弥漫着湿土和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青梧看着眼前少年眼中燃烧的火焰,那火焰仿佛也点燃了她心底某个角落。她忽然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微凉的耳廓,声音轻得像羽毛,又带着蜜糖般的甜:
“傻书生,谁要你等那么久?”她眼底的笑意漾开,带着少女的娇憨和笃定,“我的嫁衣……早就绣好了。”
林砚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她,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那光芒几乎要刺破这江南阴沉的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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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光阴,足以将江南烟雨洗刷成模糊的背景。沈青梧站在汴京城相府那两扇紧闭的、漆色沉厚的后门前,只觉得北地的风硬得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她身上裹着厚重的貂裘,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紫檀木的匣子,里面是沈家半副身家的契书——父亲在病榻上挣扎着亲手交给她的,浑浊的老眼里全是孤注一掷的托付。
相府高墙深院,朱门紧闭,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森严。门前的石狮子在初冬惨淡的日光下,面目显得格外狰狞。青梧的心沉了又沉。她递了三次拜帖,一次比一次更贵重,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那个曾许诺铺十里红妆的少年,那个在江南烟雨里赠她素银簪、眼底盛满星光的林砚,仿佛被这巍峨的相府吞噬了。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