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本X

周清于盯着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指上的戒指。金属的凉意渗入皮肤，让他想起三天前那场爆炸中陈岩最后的表情——那种疯狂褪去后的清明，像暴风雨后突然放晴的海面。

"查房。"护士推门而入，看到白朴之正把病号服袖子卷到肘部，露出手臂上蜿蜒的蓝色纹路，"这...需要叫医生吗？"

"美术课作业。"白朴之迅速放下袖子，冲护士眨眨眼，"人体彩绘。"

护士离开后，周清于把窗帘拉严："你的蓝纹比昨天扩散了3毫米。"

"比起这个，"白朴之突然抓住周清于的手腕，将他拽到床边，"解释下为什么连续48小时不睡觉？"他的拇指按在周清于腕表的心率监测区，"心率128，你在紧张什么？"

周清于镜片后的睫毛颤了颤。白朴之的掌心很烫，那些蓝色纹路正在皮下微微发光，像有生命般随着呼吸起伏。他抽回手，从包里取出一个证物袋："今早在你枕头下发现的。"

袋子里是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边缘呈锯齿状断裂，表面刻着【B-07-2】。

"陈岩的戒指是B-07-1。"白朴之捏起金属片时，蓝纹突然剧烈闪烁，"这是..."

"共鸣反应。"周清于打开紫外线灯，金属片背面显现出指纹——与档案室便签上的蜡渍指纹完全吻合，"林夏阿姨接触过它。"

窗外传来翅膀扑棱声。哈罗从通风管钻进来，喙上沾着可疑的蓝色黏液，丢下一张被腐蚀的磁卡。

"医学院西区废弃实验室的门禁卡。"周清于用镊子夹起磁卡，"腐蚀痕迹显示接触过强碱性物质，可能是..."

"朴清素降解液。"白朴之突然起身，蓝纹如电流般窜上脖颈，"哈罗是从通风管道过去的，那里有东西。"

周清于按住他肩膀："你的基因稳定率只有67%。"

"所以需要你当我的镇定剂啊。"白朴之笑着凑近，却在起身瞬间踉跄了一下——周清于及时扶住他，掌心贴上他后颈的基因锁印记。两人接触的刹那，监护仪上的波动突然趋于平稳。

"每次都是这招。"白朴之嘟囔着，却悄悄收紧了环在周清于腰上的手。

医学院西区散发着福尔马林与锈蚀金属混合的气味。周清于蹲在通风管出口处，镊子尖端从铁锈中夹起半片蓝色结晶。

"陈岩的基因枪残留物。"他举起结晶对着月光，"但结晶结构显示经历过二次冷冻，说明..."

"这里也有储存舱。"白朴之撬开生锈的电路板，露出后面崭新的生物识别锁，"需要DNA验证。"

锁屏亮起的瞬间，周清于突然拽住白朴之："等等，验证界面是倒置的。"

确实，屏幕上所有的文字和图案都像镜中倒影。白朴之将左手按在识别区，蓝纹顺着手掌爬上屏幕。三秒后，系统发出提示音：【α-0序列确认，欢迎回来，LS】。

"LS...林夏设置了反向验证系统。"周清于的声音有些发紧，"她预见了会有人用你的DNA解锁。"

门后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密室。正中央的圆柱形储存舱里，蓝色凝胶包裹着一团模糊的组织，舱体标注着：【B-07原始样本（1999.3.15）】。周清于的指尖刚触到控制面板，整个舱体突然亮起，凝胶中浮现出——一只人类眼睛。

"这是..."白朴之的蓝纹剧烈翻涌，"白正阳的眼角膜。"

储存舱侧面的显示屏自动启动，播放出一段加密视频。画面里，年轻的白正阳被束缚在手术椅上，右眼鲜血淋漓。林夏的声音从画外传来："我必须保留原始样本，陈岩已经疯了..."

视频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实时监控——医学院解剖楼里，三个学生正围着一具尸体，其中一人的手指突然变异成蓝色触须，刺穿了同伴的咽喉。

"基因污染爆发。"周清于快速放大画面角落的电子钟，"这是现在的时间！"

白朴之已经冲向门口，却在转身瞬间僵住。储存舱里的凝胶正在沸腾，那只眼睛下方缓缓浮现出第二层标签：【警告：样本X激活倒计时00:05:00】。

"双重储存舱。"周清于飞速操作控制台，"表面是白叔叔的眼角膜样本，下层藏着...某种活体培养物。"

倒计时跳到00:04:30时，控制台弹出提示：【终止激活需α与β序列同步输入】。白朴之毫不犹豫地将手掌按在左侧感应区，蓝纹立刻形成树状分叉。周清于盯着右侧感应区，喉结滚动了一下。

"周清于。"白朴之的声音很轻，"如果是陷阱..."

周清于摘下眼镜，将右手按了上去。没有蓝纹浮现，但感应区突然识别出一串基因编码：【β-0原型体确认】。

倒计时停在00:03:17，储存舱发出泄压声。下层舱体分离的瞬间，周清于看清了那样东西——一个浸泡在蓝色液体中的胎儿标本，脐带连接着微型培养系统。标本的胸口处，嵌着半枚与他们手中完全一致的金属片。

"陈岩说的'样本'是这个。"白朴之的蓝纹突然收缩，"α-7的...原始胚胎。"

周清于的瞳孔骤然紧缩。胚胎标本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无名指的位置是一段机械结构——与他在视频里看到的童年自己完全一致。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西区。监控画面里，被污染的学生已经增加到五人，他们正以诡异的协调性朝同一个方向移动——医学院主楼。

"基因蜂群效应。"周清于快速记录数据，"他们在被某个信号源吸引..."

哈罗突然从通风管俯冲下来，抓走了胚胎标本连接的培养管。管子断裂处喷洒出的液体在空中形成一串数字：314159。

"圆周率？"白朴之皱眉。

"坐标！"周清于展开校园地图，"31.4159是医学院到海洋馆的直线距离...他们要去的是海洋馆地下实验室！"

两人冲向西区后门时，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白朴之猛地将周清于扑倒在地——一支钢针钉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地面立刻结晶化。

"晚上好，孩子们。"阴影里走出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左手拿着与陈岩同款的基因枪，右手无名指戴着刻有【B-07-3】的戒指，"这么着急去看烟火表演吗？"

周清于的呼吸凝滞了。这个女人的声音他在监控录像里听过无数次——二十年前的林夏。

"不可能..."白朴之的蓝纹如火焰般燃烧，"她明明十年前就..."

"死了？"女人轻笑，月光照出她颈部与肩膀接缝处的机械结构，"你们刚才看到的胚胎标本，是用我和白正阳的基因培育的克隆体。"她转动戒指，露出内侧刻着的【LS-7】，"而我是林夏制造的第七个机械替身。"

周清于悄悄按下手表上的定位警报。女人——或者说机械林夏——突然将基因枪对准他的眉心："别费心了，整个西区的信号都被屏蔽了。"她的眼球机械性地转动着，"陈岩那个蠢货到死都不知道，真正控制邃海基因的是蜂群网络。"

白朴之突然笑了："所以你才需要α-7胚胎？因为它是最接近原始蜂后的基因序列？"

机械林夏的枪口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周清于抓住这瞬间的破绽，将紫外线灯对准她的眼睛——机械结构在强光下产生0.3秒的延迟，白朴之的拳头已经击中她持枪的手腕。

基因枪飞出去的刹那，机械林夏的左手突然变形为金属刃，刺向白朴之的心脏。周清于扑过去推开他，金属刃擦过肩膀，鲜血溅在储存舱的残骸上。

"周清于！"白朴之的蓝纹爆发式增长，在空中织成电网。机械林夏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那些蓝纹正在侵入她的控制系统。

"情感模块...干扰..."她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林夏...这个...蠢女人..."

周清于忍着肩痛取出陈岩实验室里复制的数据芯片，插入机械林夏后颈的接口。无数代码在显示屏上滚动，最终停在一行红色警告上：【蜂群网络核心——海洋馆地下三层】。

机械林夏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你们以为..."她的胸腔内传来齿轮转动声，"...能阻止进化吗？"

白朴之猛地将周清于护在身下。爆炸的冲击波将整个密室掀翻，等尘埃落定，机械林夏已经变成一堆废铁，只有那枚【B-07-3】戒指完好无损地滚到周清于脚边。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叫声——被污染的学生们正在逼近。白朴之撕下衬衫下摆给周清于包扎，手指不经意擦过锁骨时，两人同时僵住了。

"你的心跳..."白朴之的指尖停在周清于颈动脉处，"好快。"

周清于推开他起身，却在迈步时踉跄了一下。白朴之顺势将他背起，蓝纹如活物般缠绕住两人相贴的部位："抱紧了，β-0先生。"

他们穿过灌木丛时，周清于突然开口："那个胚胎...真的是我吗？"

白朴之的脚步顿了一下："你是周清于。"他的声音沉在夜色里，"是会在图书馆睡着流口书的书呆子，是连泡面都能煮糊的生活白痴..."蓝纹轻轻缠上周清于的手腕，"是我的...搭档。"

周清于的呼吸拂过白朴之后颈的基因锁，那里的蓝纹正以特定频率闪烁，像某种加密的摩斯密码。

哈罗在前方树梢发出警示音。医学院主楼的灯光正一片接一片地熄灭，而在黑暗尽头，海洋馆的穹顶反射着不祥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