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

周清于的指尖悬停在键盘上方，实验室的显示屏上跳动着十二个红点的实时监控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人类正在发生异变——皮肤浮现蓝纹，瞳孔收缩成针尖状，动作逐渐同步化。

"不是随机爆发。"他放大其中一个监控，"所有感染者三天前都去过城南购物中心。"

白朴之凑近屏幕，下巴几乎搁在周清于肩上："通风系统？"他伸手划过周清于刚标注出的空气流向图，蓝纹在接触屏幕时微微发亮，"朴清素气溶胶？"

"更精密。"周清于调出一段频谱分析，"每个感染者接收到的超声波频率都不同，像..."他突然顿住，转头时鼻尖差点擦过白朴之的脸，"量身定制的基因钥匙。"

两人的呼吸在狭小空间里交缠。白朴之忽然伸手拂过周清于锁骨下那个淡化的蜂巢印记："你的共振反应呢？"

周清于推眼镜的手顿了顿："自从你..."镜片后的睫毛快速扇动两下，"...进行基因覆盖后，就消失了。"

窗外传来金属碰撞声。哈罗撞开窗户，丢下一枚还在渗液的机械复眼——正是昨天那只监视他们的机械蜻蜓。

法医实验室里，第七具结晶化尸体正在发生诡异变化。周清于用镊子拨开死者紧握的右手，一块微型芯片黏在掌心，刻着【α-12】。

"第十二个激活点。"白朴之戴上手套，"死亡时间？"

"昨晚23:15，正好是..."法医助理突然噤声。

周清于已经打开频谱仪。芯片释放出的超声波与十二个红点感染者的基因波动完全吻合。

"这不是杀人案。"周清于的声音发紧，"是精准的基因编程实验。"他调出尸体解剖图，"结晶化从心脏开始，死者生前最后一刻还在生成朴清素。"

白朴之突然按住太阳穴，蓝纹不受控制地浮现。周清于立刻抓住他手腕："共鸣反应？"

"有人在调用α-0的原始基因序列..."白朴之的瞳孔泛起机械蓝，"通过这些尸体。"

解剖台上的尸体突然坐起，结晶化的手指笔直指向北方。周清于的平板电脑自动开机，地图上浮现一条路线——终点是白正阳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废弃气象站。

气象站的铁门被二十年前的密码锁封着。白朴之输入自己的生日，锁芯发出咔哒轻响。

"他料到你会来。"周清于的紫外线灯照出地面脚印——前掌深后跟浅，是拖着重物行走的痕迹。

地下室中央，一台老式投影仪正在循环播放模糊影像。年轻的白正阳被锁在医疗椅上，机械臂正在他眼球上安装某种装置。

"不是自愿改造。"周清于放大画面角落的反射镜，"看他的手势。"

镜中倒影显示白正阳正用渗血的手指在椅背上刻字：【逆向觉醒】。

投影突然切换。现在的白正阳站在某个实验室里，身后是七个培养舱："朴之，当你看到这段录像时，我已经启动了逆向程序。"他的机械眼闪过红光，"找到林夏藏在哈罗项圈里的密钥，它能..."

画面戛然而止。白朴之踹翻投影仪，从底座掉出一枚沾血的金属片——【B-07-5】。

周清于突然按住伤口："有人在远程激活蜂后程序残留！"他的皮肤下浮现微弱蓝光，与金属片产生共鸣。

白朴之立刻握住他的手，蓝纹如锁链般缠绕住那些光点："覆盖它。"他的额头抵住周清于的，"用我们的基因共鸣。"

两人的呼吸交错间，周清于伤口里的蓝光逐渐变成白朴之的深蓝色。当最后一点异色消失时，金属片投射出全息地图——三十七个红点连成的图案，赫然是人体神经网络的形状。

医学院顶楼，周清于将五枚金属片拼合在紫外线灯下。缺失的两块正好对应地图上的两个红点——海洋馆和气象站。

"整个城市是巨大的培养皿。"周清于的手指描摹着光线构成的神经网络，"每个激活点都是神经节点。"

白朴之突然夺过金属片："等等，这个角度..."他将拼图倾斜45度，光线突然聚焦成DNA双螺旋，"不是地理坐标，是基因序列！"

电脑屏幕闪烁起来。自动解码程序显示出一串碱基对序列，与周清于伤口曾经出现的蜂巢图案完全吻合。

"蜂后程序不是要控制你。"白朴之的蓝纹剧烈波动，"是要通过你激活某个..."

他的话被爆炸声打断。两人扑到窗边，只见城南方向腾起蓝色烟尘——正是第一个红点的位置。

哈罗的尖啸从通风管传来。它丢下的监控画面显示，十二个感染者的结晶化程度突然加剧，正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向城北移动。

"不是失控。"周清于放大感染者们的行进路线，"他们在护送什么。"

画面最边缘，一个感染者怀中抱着金属容器，表面刻着【α-13】。

地下排水管道里，周清于和白朴之循着结晶痕迹追踪。墙壁上的黏液每隔十米就形成箭头状，指向北方。

"太刻意了。"白朴之的蓝纹在黑暗中发亮，"像在引我们..."

拐角处突然扑出三个感染者。白朴之的防御屏障刚展开，最前面的感染者就自行爆裂，蓝色结晶如子弹般射来。周清于拉着他滚进侧道，却听见更多脚步声从前后包抄。

"蜂群智慧。"周清于快速分析结晶成分，"他们在共享思维。"

白朴之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蜂巢烙印："那就干扰信号。"他的蓝纹如潮水般漫过通道壁，"清于，伤口借我一下。"

周清于还没反应过来，白朴之已经吻上他锁骨下的印记。剧烈的蓝光爆发中，所有感染者同时僵住——他们体内的朴清素正在被逆向转化。

抱着容器的感染者发出电子音般的嘶吼："α-13...必须...送达..."他的胸口突然裂开，露出跳动着的蓝色晶体心脏。

白朴之的瞳孔骤缩："那是...我的基因样本！"

感染者趁机将容器掷向管道深处。周清于扑出去接，却在触碰容器的瞬间被电流击穿——金属表面浮现出白正阳的脸："终于见面了，β-0。"

周清于陷入幻象。无数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过：五岁的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林夏哭着注射药剂；少年时代每次"偶遇"白朴之，暗处都有机械复眼的反光；甚至三天前伤口的结晶化，都是精心设计的基因标记...

"明白了吗？"幻象中的白正阳机械眼发亮，"你从不是意外卷入的普通人。二十年前林夏藏在哈罗项圈里的不是数据，是你被封印的β-0核心意识。"

周清于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被蓝色结晶固定在管道壁上。容器已经打开，里面漂浮着一颗机械眼球，瞳孔处刻着【α-0】。

白朴之被五个感染者按在地上，蓝纹被某种力场压制。最后一个感染者举起结晶化的手，对准他的心脏："α-0回收程序...启动..."

"白朴之！"周清于的喊声在管道里回荡。他的伤口突然灼烧般剧痛，蜂巢印记亮如星辰——某种被深埋的本能苏醒了。

所有结晶瞬间粉碎。周清于的身体先于意识行动，徒手贯穿了感染者的胸膛。当他捏碎那颗蓝色心脏时，机械眼球突然飞起，嵌入了他右眼的空洞——原来不知何时，他自己的右眼已经被摘除了。

白朴之的嘶吼混着电子杂音："清于！别看它的数据流！"

太迟了。周清于的右眼已经接入蜂群网络。他看见二十年前的真实画面：林夏抱着两个婴儿逃离实验室，一个蓝纹缠身（α-0），一个右眼机械（β-0）。她在风雪中摔倒，机械眼的婴儿滚下山坡...

"你不是β-0原型体。"白正阳的声音从网络深处传来，"你是被林夏抛弃的失败品，我花了二十年把你改造成完美的蜂后载体。"

白朴之的蓝纹突然暴涨，挣脱束缚扑向周清于："别听他的！那是..."

周清于机械眼的焦距不断变换，最终锁定在白朴之颈后的基因锁上——那里刻着细小的【β-0】。

所有记忆重组。实验室里被测试的是白朴之；海洋馆事件中保护他的是白朴之；就连刚才的营救...都是程序设定好的反应。

"原来如此。"周清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才是α-0。"

机械眼突然射出蓝光，将白朴之狠狠击飞。当周清于走向昏迷的白朴之时，管道深处传来掌声。白正阳的机械体缓缓走出："欢迎觉醒，我的杰作。"

周清于抬起结晶化的右手，却在触及白朴之脸庞时突然停住。一滴液体落在白朴之脸上——从他机械眼中流出的，竟然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