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迷宫

周清于的机械右眼仍在运转，数据流如暴雨般冲刷着他的意识。白正阳的机械体站在三米外，嘴角挂着程式化的微笑，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  

"你的眼泪是程序错误。"白正阳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β-0的情感模块干扰了你的判断。"  

周清于低头，看着自己结晶化的右手悬在白朴之的颈侧。只需轻轻一握，就能彻底终结这个"错误"。但当他注视白朴之苍白的脸时，机械眼的焦距突然紊乱，视觉界面上弹出红色警告：【情感冲突——系统过载】。  

"不……"周清于的左手猛地按住太阳穴，"这不是我的意识……"  

白正阳的机械臂突然变形，射出三枚纳米针剂："别挣扎了，α-0。你从出生就是为这一刻准备的。"  

针尖距离周清于的脖颈仅剩十厘米时，一道蓝光如闪电般劈来——白朴之不知何时醒了，他的蓝纹不再是温和的脉络，而是狂暴的电流，直接将针剂蒸发成金属蒸汽。  

"你漏算了一点，父亲。"白朴之摇摇晃晃站起来，嘴角渗血，"β-0的能力从来不是防御……"  

他的蓝纹突然全部回流，在掌心凝聚成光刃。  

"是复制。" 

光刃贯穿白正阳的胸口，却没有造成物理伤害。机械体的动作突然僵住，全息数据从伤口喷涌而出——二十年来的所有实验记录、监控画面、基因编码，全部暴露在空气中。  

周清于的机械眼自动捕捉关键帧：  

- 5岁的白朴之（β-0）被锁在培养舱里，而真正的α-0（周清于）站在舱外，右眼泛着机械蓝光。  

- 林夏抱着昏迷的白朴之逃离实验室，而年幼的周清于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按下自毁按钮。  

- 海洋馆事件的真相——不是意外，而是周清于（α-0）的觉醒测试。  

"这些……都是我的记忆？"周清于的声音发抖。  

白朴之抓住他的手腕："不，这是蜂群网络植入的虚假数据！"他的蓝纹如锁链般缠住周清于的机械眼，"你的右眼在篡改你的认知！"  

白正阳的机械体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真感人，β-0。可惜，你忘了一件事——"  

他的胸腔裂开，露出核心处旋转的黑色立方体：【蜂后程序终极指令——α-0，执行清除】。  

周清于的机械眼骤然亮起红光。

周清于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掐住白朴之的脖子，结晶化的指尖刺入皮肤，鲜血顺着蓝纹流淌。白朴之没有反抗，只是死死盯着周清于的左眼——那只属于人类的、尚未被机械覆盖的眼睛。  

"清于……"他的声音因缺氧而嘶哑，"你还记得……图书馆的约定吗？"  

周清于的左手突然剧烈颤抖。  

——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交谈的地方。白朴之假装偶遇，实则蹲点了三天；周清于明明看穿了他的把戏，却还是默许他坐在自己对面。  

机械眼的红光闪烁了一下。  

白正阳冷笑着走近："没用的，情感模块的优先级低于蜂后指令。"  

白朴之的蓝纹突然全部熄灭，像是放弃了抵抗。但就在周清于的指尖即将刺穿他动脉的瞬间——  

"那就……覆盖它。"  

白朴之猛地仰头，吻上周清于的嘴唇。

两人的基因序列在这一刻疯狂共鸣。  

周清于的机械眼爆出无数错误代码，蜂后指令被某种更原始的程序干扰——不是邃海计划的编码，而是人类大脑最本能的反应：多巴胺、血清素、去甲肾上腺素……  

白正阳的机械体突然踉跄后退："不可能！你怎么能——"  

"因为林夏阿姨……"白朴之在接吻的间隙喘息着说，"给β-0植入的不是弱点……"  

周清于的机械眼"咔嚓"一声裂开，红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的深褐色瞳孔。  

"是备份。"  

蜂后指令被彻底覆盖。

白正阳的机械体开始崩溃，黑色立方体表面浮现裂痕。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瓦解的身体，电子音里竟透出一丝释然："原来……这就是林夏最后的保险。"  

周清于跪倒在地，机械眼的碎片从眼眶脱落。白朴之迅速撕下衬衫布料按住他流血的眼窝，蓝纹如丝线般缠绕伤口，强行止血。  

"你们赢了……"白正阳的声音越来越弱，"但蜂群网络已经激活……十二个红点只是开始……"  

他的机械体彻底崩解，唯有黑色立方体悬浮在空中，投射出最后一段影像——  

三十七个红点全部亮起，组成完整的神经网络。而中心节点，赫然是周清于和白朴之所在的排水管道。

哈罗突然俯冲下来，叼走了黑色立方体。它的项圈发出微光，林夏的全息影像浮现："孩子们，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记录，说明白正阳的机械体已经销毁。"  

她的影像看向周清于，眼神温柔："清于，你的右眼不是武器，而是钥匙。它能关闭蜂群网络，但代价是……"  

影像突然中断。排水管道的墙壁开始渗出蓝色液体，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叫声——新的感染者正在接近。  

白朴之背起半昏迷的周清于："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周清于的左眼勉强聚焦，看向白朴之颈后的【β-0】标记，轻声问："……你早就知道？"  

白朴之的脚步顿了顿："我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你是周清于，是我花了十年时间，一点一点从机械程序里抢回来的人。" 

废弃气象站外，晨光刺破云层。周清于的右眼伤口已经止血，但视野只剩一半。白朴之的蓝纹暗淡了许多，像是能量透支。  

哈罗落在周清于肩上，项圈弹出新的全息地图——三十七个红点中，有五个已经熄灭。  

"感染者们在自我销毁？"白朴之皱眉。  

周清于摇头："不，是蜂群网络在回收能量。"他指向地图中心，"所有红点的最终汇聚地……是医学院。"  

白朴之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从白正阳机械体上掉落的金属片【B-07-5】，将它和周清于的戒指并排放在一起。  

两枚金属片自动吸附，拼合成半个蜂巢图案。  

"还差最后一块。"白朴之轻声说，"林夏阿姨说的'钥匙'……"  

周清于的左眼突然刺痛，一段被深埋的记忆浮出水面——  

5岁的自己站在实验室里，林夏将一枚芯片植入他的右眼，轻声说："如果有一天你忘了自己是谁，就看看你的心。"

他猛地抓住白朴之的手："不是眼睛……是这里！"  

他的指尖按在白朴之的胸口，蓝纹之下的心跳强而有力。  

"蜂后程序的终极指令不是毁灭……"周清于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是重启。"  

医学院楼顶，周清于和白朴之俯瞰着城市。五个方向同时升起蓝色烟柱，感染者们正如潮水般向这里涌来。  

哈罗的项圈突然自动解锁，掉出一枚微型芯片。周清于将它贴在白朴之的蜂巢烙印上，芯片立刻溶解，渗入蓝纹之中。  

【基因密钥认证通过】  

白朴之的蓝纹突然脱离皮肤，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神经网络投影。周清于的右眼伤口泛起微光，与蓝纹共鸣。  

"原来如此……"白朴之苦笑，"林夏阿姨把最后一块密钥藏在了我的基因锁里。"  

周清于握住他的手："能覆盖蜂后指令的，从来不是战斗……"  

"是选择。"  

两人的额头相抵，蓝纹与机械光流彻底融合。  

三十七个红点在同一秒熄灭。  

远处，第一个恢复清醒的感染者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上的结晶正逐渐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