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渍密码

周清于把染血的学生证塞进证物袋时，指腹蹭到了边缘的水渍。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冲向储物柜——刚才撬开柜门时，掉落在地的照片边缘也有同样的水痕，像是被人用潮湿的手反复摩挲过。

“生物实验室的冷藏柜温度是4℃，”白朴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举着手机拍摄赵楠掉在地上的福尔马林瓶，“琼脂在低于38℃时会凝固，但冷藏柜里的湿度能让它保持半融状态。”他忽然蹲下身，指着瓶底沉着的茉莉花瓣，“这花瓣边缘发皱，不是新鲜采摘的，更像……”

“像标本室里泡过防腐剂的。”周清于接过话头，她的目光扫过解剖室的陈列架，忽然停在最底层的玻璃柜——那里原本放着一排植物标本，现在有个空位，残留的水渍形状刚好能放下一个拳头大的玻璃罐。

这时走廊里传来骚动，学生会主席张辰正被保安拦在门口，他怀里抱着的文件夹散落一地，其中几张纸飘到周清于脚边。那是校刊的选题表，赵楠的名字旁写着“人体冷冻技术专题”，旁边还有一行用红笔标注的小字：“周三晚八点，标本室见。”

“周三就是林薇失踪那天。”周清于迅速翻开日程本，指尖在纸面划出沙沙声，“生物实验室的监控显示，那天晚上七点五十，赵楠曾用张辰的学生卡刷开了实验室的门。”

白朴之突然抓起张辰的手腕，对方下意识地缩回手，但袖口还是滑了下去——手腕内侧有块淡红色的印记，形状和林薇那个摔变形的保温杯底完全吻合。“你说你没见过林薇，”白朴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这烫伤是怎么来的？”

张辰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后退时撞到了陈列架，顶层的一个玻璃罐摔在地上，里面的福尔马林溅出半米远，泡在液体里的东西滚到周清于脚边——是块被切除的甲状腺组织，边缘的缝合线和林薇嘴角的手术线一模一样。

“这是上周从校医院病理科借的教学标本，”张辰的声音发颤，“赵楠说要拍一组解剖学照片，让我帮忙借的……”

“然后你们就在标本室里杀了林薇？”周清于打断他的话，她注意到张辰白大褂的口袋鼓鼓囊囊的，伸手一摸，掏出个银色的保温杯——和林薇那个款式相同，杯盖内侧沾着一点半凝固的琼脂。

白朴之突然冲向标本室，周清于紧随其后。冷藏柜最底层的隔板上，除了之前发现的头发丝，还有几道新鲜的刮痕，像是被什么带棱角的东西反复摩擦过。他用紫外线灯一照，划痕处立刻显出荧光——和化学楼天台上发现的荧光粉成分完全一致。

“林薇的保温杯里装的不是浓茶，”周清于突然想起什么，她拧开张辰的保温杯，里面残留的褐色沉淀物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是碘酊，用来消毒的。她那天去天台，其实是想销毁赵楠抄袭的证据，那些证据被她泡在了碘酊里防腐。”

这时解剖室传来惊呼声，赵楠趁保安不备撞开了门，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解剖刀，刀尖正抵着自己的颈动脉。“是张辰逼我的，”他的声音嘶哑，“他偷了校医院的秋水仙素，说只要让林薇暂时瘫痪，就能抢回证据……”

“但你注射过量了。”白朴之慢慢靠近，他的手悄悄按在口袋里的薄荷糖盒上，“你们发现她死后，用琼脂混合福尔马林制作了简易防腐剂，趁着中央空调换气时把尸体搬进解剖室，再用骨骼模型固定姿势，伪造死亡时间。”他忽然提高音量，“但你们漏了一点——琼脂遇热会融化，昨晚学生会聚餐时，你把沾了琼脂的手套丢进了食堂的热水池，清洁工今天早上才发现堵塞的排水口。”

赵楠的手抖了一下，解剖刀在脖子上划出浅痕。周清于注意到他染成浅棕色的头发里，藏着几缕银白色的发丝，像极了标本室里浸泡多年的植物纤维。“你耳后的痣是画上去的，”她突然开口，“真正的赵楠有过敏性紫癜，耳后应该有块淡紫色的斑块。”

男生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时白朴之突然将薄荷糖盒扔向他的眼睛，趁着他闭眼的瞬间扑上去夺下解剖刀。挣扎间，男生的假发套掉了下来，露出底下寸许长的黑发——和标本柜壁划痕里的毛囊DNA完全吻合。

“你是校医院的实习生李伟，”周清于看着他耳后那块被遮瑕膏盖住的紫色斑块，“赵楠才是被你们藏起来的人。你们用秋水仙素杀了林薇，又怕她手里的证据曝光，就绑架了赵楠，让你假扮他混淆视线。”

张辰瘫坐在地上，怀里的文件夹散落一地，其中一张纸上印着赵楠的体检报告——他对福尔马林严重过敏，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标本室。而旁边的排班表显示，李伟周三晚上刚好在病理科值班，有机会接触到秋水仙素和手术缝合线。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解剖室的天窗照进来，在地面的水渍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周清于蹲下身，用指尖蘸起一点水渍，在空气中画出林薇嘴角的缝合线形状——那其实是个化学结构式，指向的不是秋水仙素，而是另一种更常见的物质：福尔马林的溶剂，乙醇。

“她临死前用缝合线给我们留了线索，”白朴之看着地上的水渍慢慢蒸发，“乙醇遇到碘酊会变色，她把证据藏在了……”

“校医院的酒精消毒瓶里。”周清于接过话头，她忽然想起林薇失踪前，曾往校医院的公共消毒箱里塞过一个用纱布包着的东西。

两人赶到校医院时，消毒箱的锁已经被撬开，里面的酒精瓶倒了一地。但周清于注意到最底层的抽屉里，有片未被拿走的纱布，上面用碘酒写着一行字：“标本室第三排，左数第七个罐子里。”

白朴之拉开那个玻璃罐时，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除了浸泡着的人体器官，罐底还沉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赵楠抄袭的论文原稿，以及一张合影——照片上张辰和李伟站在解剖台前，手里举着的，正是林薇那个摔变形的保温杯。

走廊里传来警笛声，周清于看着窗外重新飘起的雨，忽然发现白朴之的指尖还沾着荧光粉，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那是刚才争夺解剖刀时蹭到的，来自李伟的袖口——和生物实验室通风口的荧光残留，完美吻合。

“他们把赵楠藏在了通风管道里。”白朴之突然指向天花板，那里的通风口格栅有被撬动过的痕迹，边缘沾着一点半凝固的琼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