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线的轨迹

陈默实验服袖口的手术线在解剖灯下泛着银光，周清于用镊子将线头挑起时，发现线尾打着个特殊的结——是外科手术中用来缝合血管的方结，比林薇嘴角的连续缝合更复杂。校医院的缝合培训记录显示，只有陈默和病理科的李医生掌握这种结法。

“李医生上周请了长假，”白朴之翻着考勤表，指尖停在请假日期上：正是林薇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他的储物柜在药房隔壁，钥匙串上挂着枚解剖刀挂件，和苏晓掉的那把款式相同。”

药房的通风管道里，除了陈默藏的金属盒，还有个被遗忘的布包。打开时，一股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里面是套解剖工具，刀柄上刻着的编号被砂纸磨掉了大半，但残留的印记能辨认出是“病理-07”——属于李医生的工号。

“他参与处理了林薇的尸体，”周清于用紫外线灯照射解剖刀，刀刃上显出淡绿色的荧光，“是生物实验室的荧光染料，和林薇实验服上的一致。”她忽然想起什么，冲向病理科的标本库，李医生负责的货架上，有个玻璃罐的标签被换过，原本标注“肝脏标本”的罐子，里面泡着的却是块甲状腺组织——和之前在解剖室摔碎的那块缝合方式相同。

标本罐底部沉着根头发，DNA比对显示属于李医生。更奇怪的是，罐壁内侧有圈浅浅的划痕，形状和陈默金属盒里的注射器完全吻合。

“他们用这个罐存放秋水仙素，”白朴之往罐里倒入酒精，划痕处立刻浮现出几行小字：“剂量3mg/kg，体温38℃时起效。”这正是导致林薇肌肉僵硬的剂量，“计算方式是按体重来的，说明他们知道林薇的体重数据。”

校医院的体检档案里，林薇的体重记录被人用修正液涂改过，但透过强光能看到原始数字：52kg。修改笔迹和陈默的处方单一致，而档案袋的密封条上，有个模糊的指纹——属于李医生。

“陈默改了数据，李医生负责封存，”周清于忽然注意到档案袋边缘有胶水痕迹，“他们想掩盖什么？”她将档案袋对着光看，夹层里掉出张被撕碎的纸条，拼凑后显示：“她的体检报告有问题，不能让别人看到。”

林薇的原始体检报告藏在病理科的碎纸机里，技术人员复原后，发现肝功能指标异常——和江驰一样，过量服用了对乙酰氨基酚。而开药记录显示，去年火灾后，陈默曾给林薇开过大剂量的这种药。

“火灾那天她也在化学楼，”白朴之指着报告里的胸片，肺部有轻微的吸入性损伤，“和赵楠一样被救出来，但她没说过。”他忽然想起赵楠的证词，火灾现场有个穿白大褂的女生在抢救实验数据，当时以为是江驰的同学，“是林薇。”

病理科的垃圾桶里，有张被染血的处方单，上面写着“地西泮，10mg”。这种镇静剂过量会导致呼吸抑制，但林薇的尸检报告里没提。周清于比对字迹时，发现和李医生的医嘱单一致，开具日期是林薇失踪当天。

“她被注射过镇静剂，”白朴之的声音发紧，“秋水仙素是后来才用的，说明他们原本没想杀她。”他在李医生的抽屉里找到本日记，其中一页写着：“她看到了不该看的，辰说必须处理。”

“‘辰’是张辰，”周清于翻到日记最后一页，夹着张合影：张辰、李医生、陈默站在化学楼前，背景里的公告栏贴着火灾后的处分通知，“他们早就认识，火灾前就有联系。”

警方在李医生的老家找到了他，面对证据，他终于供述：去年火灾时，林薇在实验室看到张辰和陈默调换试剂，还拍了照片。她本想揭发，却被两人用镇静剂控制，李医生因为欠张辰人情被迫帮忙处理，陈默的方结是为了伪造医疗事故的假象。

“林薇醒后挣扎过，”李医生的声音发颤，“她抓伤了陈默的胳膊，所以陈默才改了体检数据，怕尸检时查出抓痕对应的伤口。”

而那把特殊的方结，是陈默故意留下的——他知道周清于在查缝合方式，想用这个线索指向李医生，自己脱身。

白朴之在陈默的宿舍找到张被烧剩的照片，上面是火灾现场，张辰正往通风管道里塞什么东西，旁边站着的陈默手里拿着个保温杯——和林薇、江驰的款式相同，杯身刻着的“辰”字清晰可见。

“张辰才是主谋，”周清于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他利用陈默的愧疚（火灾时陈默操作失误加重了火势）、李医生的人情、赵楠的懦弱、江驰的把柄，织了一张网。”她忽然看向窗外，张辰被警方带走时，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阳光反射下能看到是枚校徽——和赵楠烧焦的那枚属于同批。

解剖室的灯光忽然闪烁，周清于注意到林薇的尸体白布上，有片水渍慢慢晕开，形状像极了化学楼的轮廓。白朴之用纸巾蘸起水渍，在显影剂里浸泡后，纸上显出几个模糊的字：“通风管……数据……”

他们再次检查林薇的尸体，发现她的指甲缝里除了荧光粉，还有点暗红色的粉末——是去年火灾现场的消防沙。而她紧握的右手里，藏着半片撕碎的实验报告，上面的图表和赵楠被抢救的数据一致。

“她死前一直在保护这个证据，”周清于将碎片拼起来，完整的图表显示张辰篡改了实验温度，“把38℃改成了45℃，导致实验失败，才引发了后来的一系列事。”

手术线的轨迹最终指向化学楼的通风管道，那里藏着最后的秘密：张辰的原始实验记录，被林薇用防水袋封着，上面沾着的血迹属于林薇——是她挣扎时划破手指留下的。记录背面，有行用鲜血写的字：“他们在测人体对秋水仙素的耐受度。”

白朴之忽然想起陈默金属盒里的注射器，剂量计算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根本不是为了杀人，更像……药物实验。而李医生的日记里，有页画着奇怪的装置图：和江驰的延时装置相似，但核心部件换成了监测体温的传感器。

“他们在做非法药物实验，”周清于的声音有些发颤，“林薇发现后想阻止，才被灭口。”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实验楼的灯光逐一点亮，照亮了通风管道的走向，像条沉默的蛇，缠绕着所有人的命运。

白朴之将最后一份证物袋封好，标签上写着“手术线”。他忽然发现线的末端，还沾着点极细的纤维——是张辰羊毛白大褂上的，在灯光下泛着和去年火灾现场一样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