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温传感器的谎言

张辰的实验记录在解剖台的灯光下泛着毛边，纸页边缘的血渍里混着点透明晶体。周清于用显微镜观察时，发现是聚乙二醇——这种物质在38℃时会融化，常被用作体温传感器的填充材料。记录册第17页有个被挖空的角落，大小刚好能放下一枚一元硬币。

“是传感器的尺寸，”白朴之从江驰的遗物里找出个相同规格的传感器，金属外壳上刻着“医疗级”字样，“校医院的体温枪里拆下来的，陈默的工具箱里少了三个。”

他们在化学楼通风管道的分叉处，找到被胶布固定的传感器。数据连接线延伸进墙壁，尽头连着台老旧的记录仪，屏幕上还残留着最后一组数据：38.2℃，时间是林薇失踪当晚11点——正是秋水仙素起效的临界温度。

“这不是林薇的体温，”周清于对比校医院的历史数据，林薇的基础体温是36.5℃，“更像……发烧时的体温。”她忽然想起陈默的处方单，火灾后他给林薇开的不仅有对乙酰氨基酚，还有抗生素，“她在火灾后发过烧，体温刚好升到38℃左右。”

记录仪的储存卡里，除了温度数据，还有段音频。播放时，传出林薇断断续续的声音：“……张辰的实验数据是假的，他用聚乙二醇模拟人体温度……”接着是玻璃破碎声，以及一个陌生的男声：“把传感器贴上，别让她乱动。”

“是李医生的声音，”白朴之放大音频波形，背景里有规律的滴答声，频率和病理科的老式培养箱一致，“他们把林薇藏在病理科，用培养箱维持环境温度。”培养箱的使用记录显示，那段时间确实有人将温度设定在38℃，使用者签名是“陈”。

病理科的储物柜后，有块地板颜色偏深。撬开后，露出底下的水泥地上有圈人形轮廓，边缘沾着和林薇头发相同的栗色纤维。白朴之往地上倒了点鲁米诺试剂，黑暗中浮现出喷溅状的血迹——属于林薇，且有被擦拭过的痕迹。

“她在这里被注射了秋水仙素，”周清于测量血迹范围，“挣扎时打翻了培养箱，里面的培养基泼了一地。”她在角落找到块凝固的培养基，上面除了细菌菌落，还有半个模糊的鞋印，纹路和李医生的白大褂鞋底完全吻合。

更关键的是，培养基里检测出秋水仙素和……地西泮的混合成分。“他们先注射镇静剂，等她失去反抗能力，再用秋水仙素，”白朴之忽然看向通风口，“但传感器记录的温度一直在升，说明她当时在发烧，药物代谢速度会加快——这和他们计算的剂量矛盾。”

校医院的药房记录显示，林薇失踪当天，有人用她的医保卡在自动售药机买了布洛芬——退烧药。购药时间是下午三点，比李医生开地西泮的时间早两小时。

“她知道自己在发烧，提前准备了退烧药，”周清于的指尖划过售药机监控截图，画面里林薇的身后，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一闪而过，领口露出的校徽属于化学系，“是张辰，他在跟踪她。”

张辰的实验记录本里，夹着张被忽略的便签：“聚乙二醇4000，熔点60℃，可替代体温传感器。”白朴之突然想起什么，冲向化学实验室的高温炉，炉膛里的坩埚里，残留着透明的结晶——正是聚乙二醇4000，且检测出秋水仙素的成分。

“他在用高温炉销毁证据，”周清于看着坩埚底的划痕，“但这温度设定在60℃，刚好是聚乙二醇融化的温度，根本烧不掉。”她忽然意识到，便签上的“替代”二字被圈了起来，旁边画着个简易电路图——传感器连接着高温炉的开关。

“是连锁装置，”白朴之还原电路时，发现当传感器检测到38℃时，高温炉会自动启动，“他想让林薇的体温触发销毁程序，但林薇的退烧药打乱了计划。”这解释了为什么记录仪里的温度最终停在38.2℃——药物起效让体温没继续升高。

警方在张辰的宿舍找到最后的证据：一台改装过的体温枪，枪口贴着层聚乙二醇薄膜。使用记录显示，火灾后他曾用这把枪测量过十几次“体温”，数据都在38℃左右——正是他伪造实验数据的手段。

而林薇拍摄的照片，就藏在病理科那台老式培养箱的夹层里。照片上，张辰正往实验数据记录仪里输入虚假温度，旁边的聚乙二醇试剂瓶标签上，写着“林薇实验组”。

“她是为了揭穿数据造假才被灭口，”周清于将照片放进证物袋，边缘的折痕显示被反复翻看，“这才是他们真正想掩盖的，比火灾真相更重要。”

白朴之忽然注意到照片背面，有行用铅笔写的小字：“传感器在陈默的听诊器里。”他们拆开陈默的听诊器，发现耳塞里果然藏着枚微型传感器，数据显示他上周曾多次进入校医院的停尸间——林薇的尸体被转移到解剖室前，一直存放在那里。

“他在监测尸体温度，确保秋水仙素的效果，”周清于看着传感器最后的记录：25℃，时间是尸体被发现当天，“刚好是解剖室的室温，一切都在他们计算之中。”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敲打着病理科的窗户，像在重复记录仪里的滴答声。周清于将所有证物按时间线排列，发现最开始的节点不是火灾，而是半年前——张辰第一次用聚乙二醇伪造数据那天，林薇作为实验搭档，在记录本上签了名。

白朴之的指尖划过签名，忽然发现墨水在紫外线灯下显出荧光——和林薇嘴角手术线的荧光成分相同。原来从那时起，这根无形的线就已经将所有人缠绕在一起，直到体温传感器的谎言被体温本身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