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被云层咬掉边角时，我正对着操场的白线发呆。
校服领口被汗水洇出浅灰的圆斑，后颈贴着冰凉的风，却吹不散中午在天台撞见的画面——春日鸟指尖的烟头明灭如红莓，她转身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说“陆同学要保密哦”时尾音带着薄荷糖的凉。
谁能想到班花午休躲天台吞云吐雾？这画面要是传出去，三年二班的少男少女怕不是要集体碎掉滤镜。
“陆四季！排头别走神！”
体育委员的哨声刺破混沌。我慌忙挺直脊背，余光瞥见隔壁班的女生正在沙坑边练习助跑，马尾辫甩成利落的黑穗。
掌心突然沁出汗来，我低头数运动鞋上的泥点，试图把“班花居然会吸烟”的冲击埋进第37颗尘埃里。
数泥点这种事说出去会被夏日蛙笑吧？不过比起被体育委员吼，还是当鸵鸟比较安全——反正我本来就是班级透明人，走神也没人在意。
可是大脑像卡壳的磁带，总在“她把烟头按灭在围栏内侧”的画面上倒带。
直到雨点啪嗒砸在胳膊上时，周围的喧闹突然潮水般退去——不知何时，自由活动的人群已经散向教学楼，只剩我像被遗落的棋子，站在空荡荡的跑道上。
喂喂，什么时候解散的？我连“自由活动”的哨声都没听见？果然发呆误事，现在跑回去肯定会被当成逃课嫌疑犯吧。
狂奔到体育馆时，门把手上的铁锈蹭了掌心一片红。我气喘吁吁地拽开铁门，潮湿的塑胶味混着消毒水气息涌出来。
“幸好没人。”
掏出手机时屏幕映出额角的汗，锁屏壁纸还是《秋日甜心》的插画——金发少女在枫叶堆里笑出梨涡，和此刻窗外的阴云形成微妙反差。
小说里的邂逅都浪漫到发光，现实里我却像只落汤鸡，果然艺术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古人诚不欺我。
滑动屏幕的指尖突然顿住。
运动鞋碾过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像擂鼓般撞进耳膜。
我抬头的瞬间，视野里突然绽开一片晃动的天蓝色——扎着荧光黄发带的少女跃起在半空中，膝盖微屈的姿势像即将入水的青蛙，校服短裤下的小腿肌肉绷成漂亮的弧线。
大脑空白了0.3秒。
“砰！”
后背撞在储物柜上的闷痛被更强烈的触感覆盖——柔软的、带着淡淡皂香的体温压下来，发带末端扫过手背，痒痒的。
我闻到混杂着薄荷味的汗气，喉结滚动时听见自己发颤的心跳声。
这什么奇怪体位？小说里男主被压都是帅到窒息，我怎么感觉像被青蛙扑杀的昆虫？等等，她运动衣的材质是不是太紧了，这样真的符合校规吗？
“喂喂！你没事吧？”
头顶传来元气满满的声音。
压在我身上的少女撑起手肘，发梢的雨滴啪嗒落在我锁骨上。
她穿着紧身运动衣，领口沾着沙粒，眼睛亮得像刚从溪水里捞出来的玻璃珠。
“我练三级跳呢，没注意到有人……啊！你的后背！”
她突然跳起来，运动鞋在地面滑出刺耳的声响。
我扶着储物柜站起来，后颈还残留着她发梢的温度。
只见她蹲下身捡起散落的秒表，马尾辫在身后晃成小扫帚。
“对不起哦！我叫夏日蛙，是二班的体育生！你有没有撞疼？要不要去医务室？”
夏日蛙？这名字和她刚才的跳跃姿势简直绝配，该不会她爸妈看《青蛙王子》时怀的她吧？不过……她蹲下来捡秒表的样子，真的很像觅食的青蛙啊喂。
“没、没事。”
我扯了扯皱巴巴的校服下摆，指尖触到口袋里皱成一团的天台纸巾——中午春日鸟塞给我时说“擦手吧，上面有草莓香”，此刻却混着夏日蛙身上的柑橘味，变得有些混沌。
夏日蛙突然指着我手机屏幕笑出声。
“哇！你也看《秋日甜心》吗？我超喜欢里面女主角摔进男主怀里的名场面！不过现实里果然很疼呢。”
她原地蹦了两下，运动鞋在地面踩出小水洼。
“刚才我第一跳踩线了，所以想偷偷加练……你要不要看我跳一次？超级帅的！”
帅个鬼啊，刚才明明是把我撞得后背贴柜子好吗？而且为什么你提摔进怀里时脸不红心不跳，我却觉得耳朵在发烧？果然神经大条的人比较适合活在阳光下。
不等我回答，她已经转身跑向空旷的场地。
起跑时鞋底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响，马尾辫在脑后划出流畅的弧线，三步助跑后腾空的姿势像只轻盈的雨燕。
落地时沙粒飞溅，她转身时脸上沾着细沙，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怎么样？是不是比漫画里的动作还帅？”
“嗯……很有力。”
我掏出纸巾递过去，指尖在她接纸时不小心碰到她掌心的茧。
夏日蛙毫不在意地往脸上乱擦，纸巾边缘的草莓香被她身上的薄荷味盖过。
“你刚才在看小说吧？其实我中午也躲在天台看哦，不过被风把书吹到三楼去了——啊，天台真是个好地方呢，能看到好多秘密对吧？”
！！！她突然提天台是想吓死谁？等等，书被吹到三楼，她该不会是在暗示我中午的秘密吧？不对，她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应该只是单纯吐槽风大……吧？
我的手指猛地蜷起。
夏日蛙却没注意到，蹲下身扒拉运动鞋上的沙粒。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叫‘被我撞倒的同学’吧？”
“陆四季。”
喉咙有点发紧，我盯着她发带末端的小铃铛，看它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四季如春的四季。”
“哇！名字像漫画男主呢！”
夏日蛙跳起来，铃铛发出清脆的响。
“陆四季同学，以后要不要来体育馆看我练习？我可以教你三级跳哦！不过你刚才发呆的样子超好笑，是不是在想喜欢的人呀？”
谁会对着沙坑想喜欢的人啊！而且为什么你总能精准戳中别人的社死瞬间？我要是说在想班花吸烟，你会不会当场把我当成变态？
雨点在玻璃窗上划出细长的痕。不知何时，云层已经裂开缝隙，金色的光透过气窗落在夏日蛙肩上，把她发梢的水珠照成细碎的星子。
她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包装纸在寂静的体育馆里发出清脆的响。
“给你！柠檬味的，吃完就不会发呆啦～”
糖纸在指尖揉出窸窣的响。我看着她蹲在地上画三级跳的步法图，粉笔灰沾在膝盖上，却依然画得认真。
远处传来下课铃，雨不知何时停了，气窗里漏进的风带着青草的香。
“我该走了。”
把糖纸折成小方块塞进裤兜，运动鞋碾过地面的水洼。
“下次……练习加油。”
夏日蛙挥着手蹦跳着跑向沙坑，发带在身后扬起漂亮的弧度：“陆四季！明天中午要不要带《秋日甜心》来天台？我们可以交换秘密哦——比如你中午在天台到底看了什么好玩的！”
交换个鬼啊！我的秘密要是说出来，大概会被校方列入“需要心理辅导”名单吧？而且为什么你总能把“秘密”两个字说得像在分享零食一样轻松？
我拒绝了她。
正准备走，脚步猛地顿住。
回头时，她正把秒表抛向空中，阳光穿过表壳在地面投出晃动的光斑。
远处传来值日生锁门的声响，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草莓纸巾，指尖还残留着柠檬糖的凉。
走出体育馆时，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校服领口的汗渍已经干透，后颈却还记着夏日蛙发梢的温度。
远处传来春日鸟和同学的笑闹声，她指尖的红莓印记却突然变得模糊——比起天台的秘密，此刻掌心的柠檬糖纸，或许才是更鲜活的夏天。
手机突然震动。
解锁屏幕，《秋日甜心》的最新章标题跳出来：“雨天体育馆的意外邂逅——命运的三级跳！”
指尖悬在屏幕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夏日蛙的呼喊。
“陆四季！你的糖纸掉了！”
转身时，她举着那张折成青蛙形状的糖纸跑过来，发带末端的铃铛在晚风中叮当作响。
夕阳把她的影子叠在我身上，像幅歪歪扭扭的漫画插画。
我接过糖纸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突然觉得这个潮湿的午后，或许比任何小说里的情节都更甜一点。
但折成青蛙是什么鬼？她到底多执着于青蛙元素？不过……糖纸边缘还带着她的体温，这种奇怪的纪念品，好像比班花的草莓纸巾更有存在感啊。
毕竟——
比起天台的红莓，果然还是柠檬味的夏天，更让人想好好收藏啊。
虽然不想承认，但被青蛙少女撞进体育馆的下午，好像比任何套路化的轻小说展开都更离谱又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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