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李白贴心的用锦被紧紧裹住她肩头，又用指尖掠过貂蝉鬓角碎发时，触到发间沾着的晨露凉。车帘卷至三寸，晨光斜切进车厢，在她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昨夜破镜里，他见过这影子在她沉睡时轻轻颤动。
这次他坐在对面，膝头抵着随身的青锋剑，却仍能闻到她发间混着河水气息的野兰香。貂蝉倚着车壁望窗外，指尖无意识绞着被角，素白腕子滑出宽大衣袖，腕间一道浅淡的旧痕，像春雪融在青石板上的水迹。
“咕咕——”
腹鸣声惊得她耳尖骤红，如晚霞漫过苍白的雪岭。李白看见她睫毛猛地颤了颤，指尖慌乱地攥紧衣襟，连带着发间木簪上的流苏都抖了抖。他忙将油纸包递过去，指尖触到她接包子时的温度——比昨夜暖些，却仍带着病弱的绵软。
她捏着包子的指尖泛着淡粉，像初绽的杏花瓣。掰面皮时，热气腾起，在她眼尾凝成细小的水珠。前两口还撕得极轻，指尖捏着面皮边缘，唇瓣抿成好看的弧度，待撕到第三块，她再也无法抑制饥饿，指尖掐进面皮里，露出一点肉馅的红。她忽然顿住，指尖捏着那点红，抬眼望他时，耳尖的红已漫到脸颊，唇角泛起苦涩的笑：“公子请原谅小蝉……小蝉身患绛雪症，自小不能食红肉……”
“绛雪症？”李白眉峰骤蹙，忽然想起昨夜她未碰那盘浑羊殁忽，原以为是体虚不能大补，却不想是病症的原因。他盯着她指尖的肉馅，忽然想起自己买包子时贪快，竟未留意荤素，喉头滚过一声懊恼，他倾身欲探出车窗外叫车夫调头，膝盖却撞在貂蝉绣鞋上，这才惊觉马车狭小，根本容不得大幅动作。
“公子莫要去！”貂蝉见状，指尖猛地攥住他袖口，指尖的凉透过布料渗进皮肤，“小蝉……小蝉吃面皮便好。”她仰头望他，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胸口因说话太急而微微起伏，被角滑下些许，露出锁骨处一点淡青的瘀痕，“公子带小蝉出城已担风险，若再折返……万一被盯上……”
她的声音发颤，尾音几乎碎在晨雾里。李白望着她攥紧自己袖口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忽然想起昨夜她在破屋蜷成一团喊冷的模样——这姑娘总在该示弱时逞强，偏生这副倔强又脆弱的模样，像根细针扎进他心口。他抬手覆上她的手背，触到她腕间旧痕的凹陷，终究没再挣动，只是指尖摩挲着她手背的纹路，哑声开口：“傻姑娘，饿坏了怎么办？”
“不会饿坏的。”她摇头，指尖轻轻抽回，却将那块沾着肉馅的面皮推到他面前，“公子吃吧，小蝉昨日见公子为我……”她忽然住了口，耳尖红得几乎滴血，低头盯着自己交叠的指尖，“小蝉知道，公子腰间酒葫芦空了，包子……包子留着给公子垫腹。”
李白望着她推过来的肉馅，忽然想起自己昨夜狼吞虎咽冷肉的模样，此刻却觉得这丁点肉馅重如千钧。他指尖捏起那块面皮，忽然撕成两半，将不带肉的半块塞进她手里，自己咬下带肉的部分——油脂混着冷面团的粗粝在口中散开，却比不上她指尖触过的温度灼人。
“以后想吃什么，直说。”他温柔开口，指尖替她拂开落进眼里的碎发，触到她额角的细汗，“我虽然潦倒，却不至于让貂蝉姑娘饿肚子。”
貂蝉望着他眼中的认真，忽然想起乐坊里那些只会调笑的恩客，哪曾有人这样盯着她，把她的话当作刻在心上的事。想到这里，貂蝉的眼眶不由湿润。
油纸中最后一块面皮被细细分食，晨光在碎屑上镀了层金。李白望向窗外，青石板路已换成土路，他们果然顺利出城了！
李白暗自欣喜，他早就知道，虽然这驿站是官营的，但在背后经营的却是蜀地嗣王的弟弟，自然官家对其管理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赚银两拉些私活，更是司空见惯，自己果然做对了选择！
貂蝉见李白正在凝神车窗外驿到的变化，见他眉头的冷峻回暖，不由发问：“公子，小蝉可以再对了解你一些吗……”
“蝉姑娘，”他缓缓开口，指尖摩挲着衣袖的边缘，“我叫李白，字太白。”说到“太白”二字时，他唇角泛起极淡的苦笑，“早年随父经商，后入长安……”他顿了顿，望向她专注的眼神，忽然觉得那些潦倒过往，在这双清透的眸子里，竟成了可以言说的故事，“月前在城西树林，见你被歹人围困，那时你穿一身水红舞衫，像……像我梦中见过的人。”
“梦中？”貂蝉指尖一颤，帕子在掌心揉出褶皱。她忽然想起在乐坊时反复做过的梦——雾色弥漫的江畔，总有个白衣男子持剑而立，背影与眼前人重叠。她咬住下唇，耳尖又开始发烫，“公子可知，小蝉自小在乐坊时，夜夜梦见一位……持剑公子，他站在江雾里，唤我‘红昌’……”
“红昌？”李白瞳孔微缩，想起梦中那声“奴家名红昌”。他忽然凑近，指尖悬在她眉心——那里有颗极淡的朱砂痣，像落在雪上的梅瓣。貂蝉惊得往后躲，却撞上车壁，发间木簪“当啷”落地。李白弯腰去捡，膝盖抵着她的绣鞋，闻到她发间混着的兰香，夹杂着貂蝉的体香，忽然想起昨夜替她喂水时，唇间触到的凉——此刻她的唇瓣近在咫尺，泛着淡粉，像被晨露浸过的樱花瓣。
“蝉姑娘，”他指尖捏着木簪，替她别回发间，“那日在江边救你，见你衣领后绣着‘貂蝉’二字，却觉得……觉得你像从梦里走出来的人。”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无奈，“或许是我醉眼朦胧，错把现实当梦境了。”
貂蝉望着他眼中的光，忽然想起乐坊中的老媪说过的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指尖轻轻搭上他握簪的手，触到他掌心的薄茧——是握剑磨出的茧。“公子可知，”她低头望着交叠的指尖，“小蝉逃出长安前，曾在城隍庙许愿，若能遇一良人……”她忽然住了口，耳尖红得几乎滴血，却大胆地抬眼，“如今遇着公子，纵是粗茶淡饭，亦甘之如饴。”
马车忽然碾过碎石，剧烈颠簸。李白伸手护住她的腰，触到她腰间细弱的骨感。她惊呼一声，跌进他怀里，发间木簪蹭过他下巴，带来细微的痒。他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颈侧，像春日的风。低头时，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唇瓣微张——昨夜喂她吃面皮时，曾见过的柔软。
“蝉儿。”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指尖抚过她微颤的眉骨，“那日在破屋，我替你盖被子时，忽然觉得……这世间最暖的，不是酒，是你蹭在我胸前的温度。”他忽然轻笑，“你说我救了你，却不知是你救了我——救我从醉生梦死里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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