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荧光灯像块蒙尘的玻璃,在金的手机屏幕上投下青白的光。他用铅笔尖戳着微信界面,本该躺着凯莉头像的位置只剩下片空白,连那条“周末鬼屋组队?本小姐可不怕”的未读消息都蒸发了。后排传来雷狮压低的笑,混杂着安迷修翻阅圣经的沙沙声,而斜前方的格瑞,正用红笔在物理卷上画着刁钻的辅助线。
“格瑞。”金的声音像团棉花糖,故意拖长了尾音。他举起手机晃了晃,屏幕亮度调到最大,光映得他发梢的金色几乎透明,“你看见我手机了吗?”笔尖敲在桌沿,“好像把凯莉的微信弄丢了……”
格瑞握笔的指节骤然泛白,碳化钨笔芯在草稿纸上戳出个破洞。他没回头,后颈的碎发被台灯照得半透明,校服领口系得死紧,露出的脖颈像截冷玉。“没看见。”声音比窗外的夜色还凉,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可是下午我放在桌上时还好好的……”金把下巴搁在桌面上,睫毛扫过手机边缘,“凯莉知道了会骂我的……她说要让我请她吃十根烤肠才原谅我……”他故意让声音带上哭腔,眼角余光却盯着格瑞握笔的手——那只手正悄悄按在桌肚边缘,指腹擦过藏在那里的自己的手机侧面。
“哗啦——”格瑞猛地站起来,金属椅腿刮擦地面的声响刺破教室的寂静。全班目光聚焦过来,他却径直走向金,白衬衫下摆扫过课桌边缘的物理卷,上面“系统故障”四个字被他用橡皮擦得模糊。他夺过金的手机时,指尖擦过对方掌心的薄茧——那是上周和嘉德罗斯掰手腕留下的。
“系统故障。”格瑞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动,通讯录界面在他手下一闪而过,金甚至没看清他做了什么。他低头打字时,发旋在灯光下形成个柔和的涡,鼻梁投下的阴影恰好遮住眼底翻涌的暗芒,“号码给你。”
手机被塞回金手里时还带着格瑞的体温。金盯着屏幕上新存的联系人,备注栏里“凯莉”二字被写成了幼稚的花体,像极了格瑞小学时偷偷塞给他的情书笔迹。“谢谢格瑞!”他笑得眉眼弯弯,故意让指尖在他手腕内侧的旧疤上停留了两秒,“你真好,比凯莉靠谱多了。”
格瑞的身体僵成石膏像,那道初中时为保护他被混混划伤的疤突然灼痛起来。他猛地抽回手,白衬衫袖口滑落,遮住了那抹红痕。“举手之劳。”转身时,他听见金在身后轻轻哼起歌,调子是去年他们一起听的摇篮曲。
回到座位的瞬间,格瑞用桌肚下的备用手机点开备忘录,刚才从金手机里删除的凯莉号码被他工整地记下,后面跟着批注:“干扰项,需持续监控。”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金好——那个女人只会带他去危险的地方,比如鬼屋,比如偏离自己规划的人生轨迹。都是金的错,是他太轻信别人,才需要自己这样“保护”。
金看着格瑞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冷下去。他知道那道疤的来历,也知道格瑞桌肚里藏着多少个用来监视他的电子设备,就像知道安迷修藏在圣经里的、偷拍他的照片,雷狮书包夹层里的绑架计划书,还有嘉德罗斯偷偷在他水杯里下的、让他只能依赖自己的维生素。
“喂,金!”后排的雷狮突然扔来颗纸团,砸在他后脑勺上,“跟面瘫脸聊什么呢?要不要放学去天台看星星?”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金昨天在篮球场的照片,被他设成了锁屏。
“不去!”金揉着脑袋回头,正好看见安迷修端着杯热牛奶走过来,白手套上绣着他的名字缩写。“金同学,晚上喝牛奶有助于睡眠。”骑士的笑容温柔得像毒药,围裙上还沾着今早他偷用金餐具时留下的油渍。
“我要喝可乐!”教室门口突然传来炸毛的声音。嘉德罗斯抱着罐冰镇可乐闯进来,金色的发带在灯光下晃出危险的光,“渣渣才喝牛奶,金,跟我去吃汉堡!”他把可乐砸在金桌上,拉环弹开时溅出的气泡沾在金的手背上。
格瑞猛地抬头,红笔在物理卷上划出道歪扭的线。安迷修握紧了牛奶杯,指节把玻璃捏得发白。雷狮吹了声口哨,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电击器上。而金看着眼前四个眼神各异的人,忽然笑得像个无辜的天使:“好啊,那我们一起去吃吧?”
他知道这不可能。就像知道格瑞刚才删除的不只是凯莉的微信,还有所有他和“外人”的联系;知道安迷修的牛奶里掺了让他嗜睡的药;知道雷狮的“看星星”是绑架的暗号;知道嘉德罗斯的可乐里溶入了只有他能解的毒。
晚自习的铃声突然响起,格瑞第一个站起来,走到金身边时,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了安迷修递过来的牛奶。“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他的声音不容置疑,手却在桌下攥紧了用来定位金手机的遥控器。
“我送他!”嘉德罗斯把可乐罐捏得变形,气泡声在寂静的教室格外刺耳,“格瑞,你算什么东西?”
“吵死了。”雷狮慢悠悠地站起来,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显然在通知手下封锁所有出口,“金,跟我走,没人敢拦你。”
安迷修挡在金身前,斗篷下的骑士剑发出嗡鸣:“在下定会保护金同学的安全。”他的眼神狂热而卑微,像在朝圣,“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金被围在中间,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充满占有欲的目光。他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格瑞刚存的凯莉号码,指尖轻轻划过,仿佛在抚摸某种猎物的皮毛。这场由他主导的游戏,果然越来越有意思了——当操控者变成猎物,当猎物露出爪牙,谁才是最终的赢家?
他抬起头,笑容纯真得像初生的太阳:“那……我们石头剪刀布?”
教室的荧光灯在这一刻突然闪烁,映着四个少年眼中翻涌的暗潮。格瑞握紧了遥控器,安迷修按在剑柄上的手渗出冷汗,雷狮的拇指停在发送键上,嘉德罗斯的指节咔咔作响。而金看着他们,心里清楚得很——无论谁赢,这场幼稚的战争,都只是他掌心的玩物。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教学楼的阴影里,某个隐藏的摄像头正记录下这一切,将画面实时传送到某个秘密服务器。格瑞的备忘录里,又多了条新的批注:“嘉德罗斯威胁等级上升,需采取强制措施。”而金的手机相册里,悄悄存下了刚才四人对峙时,最狰狞也最有趣的表情。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