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的铁门在暴雨中发出沉闷的巨响,被踹开的瞬间,门板撞在积尘的墙壁上,震落的墙皮混着雨水在地面砸出斑驳的印记。格瑞站在门廊阴影里,扳手在掌心折射出冷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牛仔裤膝盖处沾着泥点——他从训练场狂奔而来,金属护腕还挂着未甩干的雨水。安迷修紧随其后,骑士剑的剑鞘擦着门框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白色手套死死攥着剑柄,腕间银链上挂着的、金送的银杏叶吊坠剧烈晃动。嘉德罗斯扛着钢管踹开最后一道虚掩的屏风,猩红发带在气流中狂舞,钢管末端还沾着擂台边的金属碎屑,他一脚踩碎地上的琴谱,音符在泥泞中洇开成黑色的墨迹。
“雷狮!”安迷修的声音撕裂雨幕,剑尖直指被围在中央的海盗,“你对金做了什么?!”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金唇角的血痕上,那道蜿蜒的红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昨夜暗格里的温顺笑容与此刻的伤口重叠,让他胸腔里的血液瞬间沸腾——他亲手奉上的珍宝,竟被这海盗如此糟践。
格瑞没说话,只是举起扳手,金属反光映出他瞳孔里冻结的风暴。他看见金后背抵着裂开的落地窗,玻璃碎片在发间闪烁,而雷狮的手掌还攥着金的手腕,指印在苍白皮肤上烙出青痕。三天前金在练习场递给他的能量棒包装纸还在口袋里,此刻却像刀片般割着掌心。
“呵,”嘉德罗斯将钢管重重砸在三角钢琴上,琴键迸出刺耳的噪音,“弱鸡海盗,只会对小矮子动手动脚吗?”他猩红的眼睛扫过金染血的唇,突然想起昨夜擂台上,金仰头对他笑时,唇角还带着汗珠,“把他放开,跟我打!”
雷狮低笑一声,非但没松手,反而将金往怀里拽了拽,指尖擦过对方嘴角的血迹,动作带着明显的挑衅:“怎么?都闻到血腥味了?”他环视着三个浑身戾气的少年,朗姆酒的气息混着雨水在空气中发酵,“想抢人?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本事?”格瑞率先动手,扳手带着破风之声砸向雷狮后脑。他计算过角度——只要击中延髓,能让这海盗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安迷修的剑几乎同时刺出,剑尖瞄准雷狮握着重金的手腕。他想起暗格里金的旧发带,想起少年那句“我不讨厌你”,剑招里便多了几分玉石俱焚的疯狂:“放开金同学!”
嘉德罗斯将钢管抡成半圆,带着破空的锐响砸向雷狮膝盖——他要先打断这海盗的腿,再把金抢过来,好好“教训”他为何要让别人碰。
金靠在窗边,碎玻璃划破校服袖子,在小臂上留下细长的血痕。他看着四个少年在狭小的空间里混战,扳手与钢管碰撞的火花、剑身擦过琴键的刺耳声响、还有雷狮兴奋的笑骂与安迷修压抑的低吼,交织成一曲失控的交响乐。格瑞的扳手擦着雷狮肩膀砸在钢琴上,震落的琴键滚到金脚边;安迷修的剑刺偏,划破了雷狮的衬衫,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伤疤;嘉德罗斯的钢管狠狠砸在雷狮背上,却被对方反手抓住手腕,两人在积尘中扭打起来。
“真是……无聊透顶。”金低声呢喃,声音被雨声吞没。他抬起手,在蒙着水汽的玻璃上呵出白气,指尖画出一个歪扭的笑脸——嘴角一边高一边低,像在嘲讽这场闹剧。血珠从唇角滑落,滴在窗台上,与雨水混在一起,蜿蜒成暗红的溪流。
他看着格瑞因愤怒而绷紧的下颌线,看着安迷修眼底燃烧的偏执火焰,看着嘉德罗斯因打斗而泛红的眼角,还有雷狮唇边疯狂的笑意——这些被“喜欢”驱使的怪物,以为自己是掌控局势的猎手,却不知道从注册系统账号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姓名就已刻在他的狩猎名单上。
安迷修的剑突然刺向雷狮咽喉,却被格瑞的扳手格挡开,金属碰撞的巨响让金微微蹙眉。他看见雷狮趁机挣脱,一拳砸在嘉德罗斯腹部,同时伸手去抓自己的手腕。
够了。
金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带着某种终结的意味。他猛地推开身后裂开的落地窗,锈蚀的合页发出“吱呀”的惨叫,玻璃碎片哗啦啦坠下楼去,在雨地里砸出细小的坑洞。
晚风吹透了他单薄的校服,将金发吹得凌乱飞舞。他回头望了一眼教室里的混战——格瑞卡住雷狮的脖颈,安迷修的剑指着雷狮心口,嘉德罗斯的钢管抵在格瑞后背,四人像困在蛛网里的野兽,互相撕咬着,溅起的泥点落在金干净的鞋面上。
没有留恋,没有不舍。
他的眼神冰冷得像深海,最后扫过那四张因欲望而扭曲的脸,唇瓣微动,吐出的字句被风吹散在雨幕中:
“游戏……结束了。”
下一秒,他翻身跃出窗外。雨水瞬间将他吞没,少年的身影像一滴墨坠入深海,消失在凹凸学院扭曲的建筑群里。
教室里,混战的四人同时一怔。
“金?”安迷修猛地回头,剑尖刺破雷狮的皮肤,渗出血珠。他看着敞开的窗户,雨丝疯狂灌进来,打湿了他苍白的脸。
格瑞松开手,冲向窗边,只看见楼下积水中扩散的涟漪,还有一片被风吹起的、属于金的橙色衣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扳手的手指关节发出“咔哒”的声响。
嘉德罗斯一把推开雷狮,钢管砸在窗框上,震落更多玻璃碎片:“小矮子呢?!他去哪了?!”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猩红的眼睛在雨幕中疯狂搜索。
雷狮擦去嘴角的血,看着空荡荡的窗口,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与癫狂:“跑了?那个小混蛋跑了?!”他想起金最后看他的眼神,那冰冷的、如同看垃圾般的眼神,让他胸腔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暴雨越下越大,冲刷着教室的狼藉。破碎的琴键、弯折的钢管、带血的剑刃,还有四个呆立在原地的少年。他们看着彼此脸上的伤痕,看着窗外茫茫的雨幕,终于意识到——
那个他们争抢、觊觎、试图掌控的猎物,早已带着他们的心脏,消失在了这场名为“攻略”的狩猎游戏里。而他们,这些自诩为猎手的人,此刻才发现自己早已被掏空内脏,变成了棋盘上被弃置的、血肉模糊的棋子。
风从窗口灌进来,吹起地上散落的琴谱,音符在雨水中模糊成一片,像谁无声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