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里的窸窣声突然停了。我盯着林墨白后颈上那个"707"的编号,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照片边缘。那张幼儿园合照上的双胞胎笑得像两个复制粘贴的娃娃,连耳后的痣都长在同一个位置。
"这不对劲。"我声音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档案里明明写你是606......"
林墨白突然抓住我手腕,他掌心烫得吓人,虎口那道被我指甲划破的伤口还在渗血。"别看那些。"他另一只手扫开满地照片,CT片在他鞋底下发出脆响,"都是杨雪琴的陷阱。"
通风管盖板哐当砸在地上。我抬头时正对上管道内壁的反光——有人用血画了个巨大的箭头,指向更深处的黑暗。林墨白的呼吸骤然加重,他拽着我往后拖的动作近乎粗暴。
"等等!"我挣开他扑向那张被血珠晕染的CT片,玻璃碴子扎进膝盖也顾不上疼。片子角落用红笔标注的日期在流血:2009/06/06。林墨白突然从背后抱住我,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撞在我脊梁骨上。
"别碰那个日期。"他嘴唇擦过我耳廓,声音压得极低,"他们会听见。"
我浑身一僵。照片堆里突然飘起半张烧焦的病历,边缘焦痕里露出歪歪扭扭的字迹:海马体移植术后第3天。墨白两个字被血糊得只剩半个"白"。
"这是......"我刚要伸手,林墨白突然暴起。他抓起铁皮柜上的试管架砸向通风管,玻璃碎裂声里混着某种动物般的呜咽。飞溅的碎片在他颧骨划出血痕,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用袖子猛擦CT片上的血迹。
"你疯了?"我抓住他手腕,指腹触到一排凹凸不平的旧伤疤。那些伤疤组成更小的数字:6.6。
林墨白瞳孔猛地收缩。他反手扣住我后颈,拇指正好按在我那颗痣上:"记得我们玩过的传话游戏吗?"他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第一下,"你说过,如果哪天我撒谎......"
"就咬耳朵。"我下意识接话,突然愣住。记忆里分明是他说过这句话,在小学操场东边的榕树下。
林墨白笑了,嘴角扯出的弧度让那道血痕显得更狰狞。他抓起那张双胞胎合照撕成两半:"现在咬我。"
照片撕裂的声音惊醒了什么。通风管深处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由远及近,速度快得不正常。林墨白突然把我推向档案柜,他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我的脸,布料上的消毒水味混着一丝铁锈味。
"跑!"他吼得嗓子劈叉,同时拽下脖子上的听诊器甩向通风口。金属听诊头砸在管壁上发出钟鸣般的回响,下一秒就被某种黏液包裹着拖进黑暗。
我踉跄着爬起来,顺手把半张病历塞进裤袋。林墨白正用手术剪撬开通往走廊的应急门,他后颈的707编号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通风管里突然传出湿漉漉的吞咽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舔舐血迹。
"门锁锈死了!"林墨白踹门的动作顿住,他回头看我时眼神突然变得陌生,"你藏了什么?"
我后退半步,裤袋里的病历突然变得滚烫。林墨白眯起眼睛,他朝我走来时白大褂袖口滴着血,在地砖上拖出断续的红线。
通风管盖板突然又响了。这次掉下来的是半截橡皮筋捆着的档案袋,封口处黏着片带血的指甲。林墨白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他盯着那片指甲的表情像是看见了鬼。
"现在你明白了?"他声音突然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们早就......"
警报器毫无预兆地炸响。红光里我看见他嘴唇在动,但尖锐的蜂鸣盖过了所有声音。林墨白扑过来拽我时,通风管里伸出三根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指尖还挂着丝状的黏液。
应急门突然从外面被撞开。穿保安制服的男人逆光站着,电筒光束直射在我裤袋位置:"杨主任说把606带过去。"他说话时嘴角有口水滴下来,在地砖上砸出个小坑。
林墨白挡在我前面,他后背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她不是606。"\
"那她兜里为什么有606的病历?"保安的电筒光晃过我裤袋,布料下的纸张突然变得像烙铁般滚烫。
我低头看时浑身血液都冻住了——病历不知何时从裤袋里滑出来半截,露出背面那个被血糊住的签名。那根本不是什么病历,是张手术同意书,监护人签名处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不可能......"我手指刚碰到纸张,林墨白突然抢过去塞进嘴里。他咀嚼的动作像头困兽,鲜血顺着下巴滴在保安的皮鞋上,发出"嗤"的轻响。
保安笑了。他摘掉帽子露出头皮上的缝合线,针脚组成数字707:"杨主任说得对,你们总会回到观察室。"他伸手抓我时,袖口滑落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针眼。
林墨白吐出血淋淋的纸团砸在他脸上,同时拽着我撞向走廊拐角的消防柜。玻璃碎裂声里我听见他在我耳边喘着粗气:"记住,待会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出声。"
消防栓的水喷涌而出,混着血水在地上积成浅洼。我踉跄着踩过那些漂浮的CT片,每张片子上双胞胎的脑部扫描图都在慢慢融化。
消防栓的水柱像条银蛇在走廊上扭动,混着血水漫过我的鞋底。林墨白拽着我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他白大褂后背洇出一片深色汗渍,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左边第三个门。"他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我踉跄着跟上时,裤袋里那半张病历突然开始发烫,烫得大腿皮肤针扎似的疼。
保安的脚步声在身后积水里炸开,电筒光扫过我们头顶时,我清楚看见林墨白后颈的707编号在渗血——那些蓝色油墨像是活物般蠕动着,逐渐变成606。
"别回头!"林墨白突然把我甩进一间处置室。他反锁门的动作快得带出残影,转身时医用托盘上的器械叮当作响。我后背撞上药品柜,玻璃门映出自己惨白的脸——右耳后的痣正在渗血。
通风管突然传来指甲刮擦声,这次近得就像贴着耳膜。林墨白抓起生理盐水瓶砸向声源,玻璃碎裂声中我听见他在念叨什么,语速快得像在念咒。
"你在干什么?"我摸到裤袋里的病历,发现纸张边缘正在卷曲发黑。林墨白没回答,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新鲜的缝合线,针脚组成一个正在溶解的"×"。
处置室的门突然被撞得变形,门框簌簌落下的墙灰里混着铁锈味。林墨白突然掐住我下巴,他拇指粗暴地抹过我耳后的血:"现在听好,待会看见任何写着日期的东西——"
天花板通风盖板轰然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