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诊室里的海报太过鲜艳。森夜盯着那幅受孕过程示意图，右眼被那些粉红色的输卵管剖面刺痛。䒙屿坐在检查床上，病号服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纤细的脚踝——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音符纹身，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时森夜设计的。
"好消息是右侧卵巢功能基本正常。"山本医生推了推眼镜，超声波屏幕上模糊的灰白影像随着探头移动而变化，"子宫内膜厚度也达到受孕标准。"
䒙屿的左手无意识地抓紧床单。森夜站到她身侧，让她能靠在自己腰际。这个姿势让他们都想起车祸后在急诊室的情景，只是这次等待的不是死亡通知，而是生命可能。
"但是..."山本医生调出另一组图像，"左侧输卵管因为盆腔粘连严重，基本丧失了功能。考虑到您之前的异位妊娠史..."
森夜感到䒙屿的身体僵住了。他伸手覆在她左手上，触到冰凉的金属床栏。诊室空调开得太足，䒙屿的指尖微微发青，像是冻伤的蝴蝶。
"自然受孕几率呢？"䒙屿的声音比平时高半个调，森夜知道她在强装镇定。
"15%到20%。"山本医生谨慎地说，"建议考虑辅助生殖技术。"
显示屏切换到三维建模图，森夜看着那个被标注为"阻塞"的红色区域，突然感到左眼一阵尖锐的疼痛。最近这种发作越来越频繁，像有人在他失明的眼球后方点燃微型炸药。他咬紧后槽牙，不动声色地眨掉生理性泪水。
"我们可以试试试管婴儿。"䒙屿突然说，手指缠上森夜的衣角，"取卵时选右侧卵巢的卵子，避开左侧。"
森夜低头看她，发现䒙屿眼中闪烁着某种他很久未见的光芒——不是希望，而是更炽热的东西，近乎偏执的决心。这种眼神在她准备重要演出时才会出现，意味着不惜一切代价。
"过程会很辛苦。"山本医生提醒道，"激素刺激、穿刺取卵、可能的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
"我知道。"䒙屿打断她，"我查过所有文献。"
离开诊室时，森夜注意到䒙屿偷偷将宣传册塞进包里——那本封面印着微笑婴儿的《试管婴儿全程指南》。电梯里，她靠在森夜肩上，呼吸喷在他颈动脉处，温热而潮湿。
"我们回家计算排卵期。"她小声说，手指在他掌心画着圆圈，"医生说最佳时间是..."
"屿。"森夜突然打断她，"我的左眼...最近情况不太好。"
䒙屿抬头，专业钢琴家的敏锐让她立刻捕捉到他右眼瞳孔的不自然收缩："又头痛了？"
"嗯。"森夜简短地承认，"神经科下周约了增强CT。"
䒙屿的手指抚上他左眼周围的皮肤，轻轻按压："视神经压迫加重了？"
"可能。"森夜握住她的手腕带离自己的脸，"别担心。"
但䒙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太了解森夜的语言体系——"别担心"意味着"情况严重"，"可能"等于"确定"。出租车里，她一直盯着森夜的侧脸，直到他不得不转过头与她对视。
"听着，"䒙屿异常严肃地说，"如果治疗需要你配合..."
"我会配合。"森夜撒谎道。他早已决定不进行任何可能影响认知功能的手术——摄影师的视觉比生命更重要。
回家路上经过儿童公园，䒙屿突然要求下车。秋千上没人，她坐上去轻轻摇晃，受伤的右手搭在铁链上，左手向森夜伸出："推我。"
森夜站在她身后，手掌贴在她肩胛骨之间。䒙屿的骨架如此纤细，他总怕用力过猛会折断她。但当秋千荡到最高点时，她发出清脆的笑声，像是回到了车祸前的无忧时光。
"再高一点！"䒙屿喊道，发丝在风中飞扬，"能看到我们家阳台！"
森夜推动时左眼突然一阵剧痛，视野边缘出现闪烁的光斑。他踉跄了一下，但䒙屿背对着他，没发现异常。疼痛过去后，森夜发现自己的右眼视力也变得模糊——这是新症状。
"夜！"䒙屿在秋千荡回时喊道，"如果我们有孩子，要经常带他来玩！"
森夜机械地点头，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的眼睛可能撑不到见证那个未来。这个念头像冰锥刺入太阳穴，比任何神经痛都更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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