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的红灯像一颗肿胀的心脏。森夜将刚拍的脑部CT片浸入显影液,看着自己的颅骨轮廓缓缓浮现。左眼眶后方那个白色斑点比三个月前扩大了——放射科医生委婉的措辞是"疑似视神经胶质增生"。
药瓶在架子上排列成整齐的士兵:普瑞巴林、托吡酯、氟西汀。森夜每天按精确顺序服用,却拒绝使用最强的阿片类药物——那些会让他的反应速度下降,错过䒙屿细微的表情变化。
"夜?"䒙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煮了咖啡。"
森夜迅速收起CT片,换上昨天拍的䒙屿弹琴照片继续显影。"马上好。"他应道,声音因疼痛而略显嘶哑。
厨房里,䒙屿正在尝试用右手打奶泡。康复训练让她的握力恢复到12kg,但精细动作仍不灵活。奶泡溅到料理台上,形成小小的白色湖泊。
"医生回邮件了。"她头也不抬地说,"建议我们下个月开始促排卵周期。"
森夜接过她手中的奶缸,指尖相触时䒙屿突然皱眉:"你发烧了?"
"只是暗房太闷。"森夜转移话题,"邮件还说什么?"
䒙屿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张激素注射时间表,精确到小时。森夜注意到其中几项标注着"可能导致情绪波动",而最后一行用红色字体写着"取卵手术需全身麻醉"。
"你怕吗?"他轻声问。
䒙屿的左手无意识地抚过腹部:"比起这个..."她突然抓住森夜的手按在自己右腕伤疤上,"我更怕再也不能弹完整的肖邦。"
咖啡机发出完成的提示音。森夜趁机抽回手去拿杯子,左眼的疼痛让他差点失手摔碎瓷杯。最近这种发作越来越难以隐藏,有时甚至会引发短暂的失语——就像现在,他明明想说"小心烫",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
䒙屿敏锐地抬头:"又说不出话了?"
森夜点头,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这是他们新发明的暗号,表示"头痛型失语"。
"吃药了吗?"䒙屿踮脚摸他额头,随即倒抽冷气,"天,你在出冷汗!"
森夜摇头,摸出药盒给她看——今天份的已经吃完。䒙屿立刻拨通牧村医生的电话,开了免提放在桌上。
"森夜太太?"牧村的声音带着睡意,"现在是凌晨三点..."
"他左眼痛得说不出话了。"䒙屿直切主题,"普瑞巴林没用。"
"急诊CT做过吗?"
"上周刚做。"䒙屿看向森夜,"片子呢?"
森夜僵硬地摇头。他不想让䒙屿看到那个不断扩大的白斑,不想在她眼中看到那种熟悉的、面对绝症时的神情——就像得知自己输卵管阻塞的那一刻。
"先加服一片加巴喷丁。"牧村说,"明早来诊所打封闭针。"
挂断电话后,䒙屿翻出药箱,手指微微发抖。森夜注意到她误拿了安眠药而非止痛药,但选择沉默——也许睡眠比清醒的疼痛更好受。
"躺下。"䒙屿指向沙发,"我去拿冰袋。"
森夜顺从地躺下,看着䒙屿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她的睡裙肩带滑落,露出脊椎第一节凸起的骨节,像一只停栖的蝴蝶。这个画面值得用相机记录,但他的双眼此刻只提供痛苦。
冰袋贴在左眼时,森夜忍不住闷哼一声。䒙屿跪在沙发旁,用左手轻轻梳理他被冷汗浸湿的额发:"为什么瞒着我?"
森夜张口,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他指向自己的眼睛,又指向墙上䒙屿的钢琴比赛照片——那些她克服伤痛取得的荣誉。
"傻瓜。"䒙屿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的眼睛就..."
森夜摇头,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孩子。"
一瞬间的沉默。䒙屿的瞳孔微微扩大,她终于明白了森夜的逻辑:一个可能失明的父亲,一个生育困难的母亲,这不是他们应该带给新生命的基因遗产。
"听着,"䒙屿捧住他的脸,"就算你明天就完全失明,就算我们永远没有孩子..."她的拇指擦去他眼角不知是疼痛还是情感的泪水,"你依然是那个在天台上用照片救了我的森夜。"
疼痛突然变得可以忍受。森夜拉过䒙屿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画地写下:"弹琴给我听。"
䒙屿搬来电子钢琴放在沙发旁,接上耳机。她的右手在琴键上移动时仍有些僵硬,但《月光》的前奏依然流淌得如此自然。森夜闭上右眼,只用疼痛的左眼看着她——模糊的视野中,䒙屿的身影如同浸在水中的水彩画,边缘晕染开,却更加美丽。
当第三乐章响起时,森夜的左眼突然短暂地清晰了一瞬。他看见䒙屿的右手腕伤疤在动作中泛红,像一条细细的红线,将音乐与痛苦缝合成一体。这个画面刻进他的视网膜,比任何CT片上的白斑都更深刻。
宙に舞うメロディ,
凍りついた日々を溶かす唯一の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