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场事件之后的几天,苏星禾活得像个惊弓之鸟。
走在校园里,总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尤其是江临的目光。虽然他从未主动搜寻过,但只要那个挺拔的红色身影出现在视野范围内,苏星禾就浑身紧绷,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每次在走廊或楼梯转角与江临“偶遇”,对方的目光似乎不再是以前那种视若无物的掠过,而会若有似无地在他脸上停留一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和审视。那平静的目光比任何质问都更让苏星禾心慌意乱。
他像个行走在薄冰上的小贼,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
相机被他锁进了抽屉最深处,暂时不敢再碰。他甚至开始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见江临的路径:绕远路去食堂,放学铃一响就第一个冲出教室,体育课也尽量躲在人群后面。那张“构图还行,光线抓得不错”的照片,像一句诡异的魔咒,日夜在他脑海里盘旋。
周五下午,天气有些阴沉。教室里弥漫着周末将至的轻松和细微的躁动。苏星禾正埋头整理下周要交的物理作业,努力把思绪集中在复杂的受力分析图上,试图驱逐那个占据大脑的身影。
“苏星禾!” 班长的大嗓门在嘈杂的教室里响起,“你的社团申请批下来了!喏,钥匙!”
一个旧的铜钥匙被“啪”地一声放在了他的物理练习册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苏星禾茫然地抬头:“社团?什么社团?我没申请啊?”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除了偶尔去摄影社旁听蹭点讲座,根本没填过任何社团申请表。他对那些热闹的集体活动向来敬而远之。
“天文社啊!” 班长一脸“你装什么傻”的表情,指了指钥匙扣上贴着的、都快磨没字迹的小标签——“顶楼储藏室(天文社)”。“刚学生会送来的,指名给你的。你小子行啊,什么时候对看星星感兴趣了?不过听说天文社就剩个空壳了,就一个‘光杆司令社长’……” 班长挤眉弄眼地八卦着,嘴里啧啧有声。
天文社?
顶楼储藏室?
光杆司令社长?
几个关键词像闪电一样劈进苏星禾混沌的大脑。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猛地浮现——江临!那个传说中性格孤僻、沉迷学习的江临,是天文社社长?!
一股寒意夹杂着更强烈的恐慌瞬间攫住了苏星禾。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这钥匙的来源!除了那个在篮球场诡异事件中心的主角,还能有谁?!
他抓起那把冰冷的铜钥匙,感觉像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要甩手扔掉。他想立刻冲到学生会去退掉,但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江临为什么会这么做?是惩罚?是警告?还是……某种他不敢深想的、更荒谬的可能?
整个下午的课,苏星禾都魂不守舍。那把小小的钥匙揣在裤兜里,沉甸甸地坠着,像一个定时炸弹。窗外的天空更加阴沉了,乌云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这座教学楼。
就在这种煎熬中,更糟糕的事情,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发生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放学后苏星禾去了学校附近的二手相机器材店,想淘一个便宜的备用UV镜。店里灯光昏黄,弥漫着旧金属和灰尘的味道。他看着玻璃柜台里琳琅满目的镜头,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远。
“……啧,这偷拍技术可以啊兄弟,挺会找角度的。” 一个带着调侃的、不大却很清晰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带着某种恶意窥探的兴奋感。
苏星禾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他僵硬地顺着声音看去,就在隔壁柜台,两个穿着他们学校高二校服的男生正凑在一个手机前窃窃私语,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其中一个男生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他的相机!屏幕上放大的照片……正是江临在图书馆窗边低头看书的侧影!柔和的光线勾勒着他完美的下颚线,宁静得像一幅画。
“卧槽!这么多张?全是江临?牛逼啊!啧啧啧,这痴汉程度……” 另一个男生压低声音惊叹,手指还试图滑动屏幕看更多。
轰——!
苏星禾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天旋地转。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像一头被激怒又恐惧到极点的小兽,猛地冲了过去!
“还给我!” 他声音嘶哑,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夺过了自己的相机。动作太大,撞得柜台一阵摇晃。那两个男生被吓了一跳,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也被震住了片刻。
“操!吓我一跳!” 其中一个反应过来,不满地嘟囔,“看看怎么了?拍都拍了还怕人看?没想到你小子看着闷不吭声的,背地里玩这么大……”
“滚!” 苏星禾紧紧抱着相机,像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低吼出这个字。他不敢再看那两个男生脸上混合着鄙夷和八卦的表情,转身逃也似地冲出了器材店。
冰冷的雨水不知何时开始落下,细密地打在脸上,和他滚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