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老天爷撕破了口袋，倾盆而下。凌晨四点的风裹着雨水，刀子似的刮在霍沉舟脸上。他靠在生锈的天台护栏上，脚下三十层高的城市在雨幕里缩成一团模糊的光晕。
"砰！"
枪声混着雷声炸开的瞬间，霍沉舟感觉左耳像是被塞进了颗钢钉。子弹擦着他耳垂飞过去，打在身后的水箱上，水花混着铁锈劈头盖脸浇下来。
顾淮之站在三步开外，金丝眼镜镜片被雨水糊得看不清表情。黑西装洇成深灰色，右手稳稳举着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反应挺快。"顾淮之往前踏一步，皮鞋踩碎积水中的霓虹光斑，"还以为霍总的大脑和你的心一样迟钝。"
霍沉舟抹了把脸上的水，摸到左侧眉骨的伤口在流血。他注意到顾淮之左手虎口缠着纱布，白色绷带被血浸成暗红——和陈默描述的一模一样。
"克隆实验是霍氏资助的？"霍沉舟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他摸到胸口的麒麟玉佩，冰凉的触感让指尖发颤。
顾淮之突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他摘下眼镜，用西装袖口胡乱擦着："2018年霍氏生物科技那笔十二亿的秘密拨款，你真以为投入抗癌药研发了？"镜片擦干净的瞬间，霍沉舟看清他眼底布满血丝，"那些钱养出来的怪物，现在就在楼下等着你。"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探照灯突然扫过天台。光柱里漂浮着无数雨珠，霍沉舟看见积水中漂着个东西——银晃晃的反光，是只断成两截的银镯。
他的呼吸骤然停住。那是沈知意的镯子。结婚三年，她左手腕上那只刻着竹叶纹的银镯从没摘下来过，说是她妈妈留给她的遗物。
"知意发现真相的时候已经晚了。"顾淮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突然哑了，"她闯进霍氏生物实验室那天，拍到了十七个培养舱。每个里面都泡着和你一模一样的怪物，每个都戴着半块麒麟玉佩。"
霍沉舟想起实验室里那个克隆体脖颈上的玉佩，下意识摸向自己领口。两半玉佩严丝合缝，是父母留给他唯一的念想。这个动作让顾淮之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
"别碰那玉佩！"顾淮之抬脚踹向旁边的消防栓，金属栓体发出刺耳的呻吟，"那是定位器！霍氏每一代继承人都要戴，方便他们随时找到完美的'容器'！"
"容器？"霍沉舟的心沉下去，像被灌了铅。
"克隆体的身体撑不过五年就会衰败。"顾淮之的枪口重新对准他的心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需要定期更换器官，霍总难道从没好奇过，为什么你的体检报告永远找不到原件？"
天台铁门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门锁"啪嗒"一声崩开，数只惨白的手同时从门缝里伸出来。那些手指修长，左手手腕内侧都有相同的蝴蝶胎记。
霍沉舟的瞳孔骤缩。
顾淮之猛地转身，枪口转向铁门。他西装内袋滑出个黑色物体——方方正正，带着红色按钮。
"站到我身后！"顾淮之吼道，声音里再没了刚才的嘲讽。
第一个克隆体破门而入，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他赤着上身，胸前挂着半块麒麟玉佩，正是实验室里那个消失的"原件"。霍沉舟能看见他胸口新鲜的手术疤痕，像条丑陋的蜈蚣。
"砰！砰！"
顾淮之连开两枪，子弹打在克隆体膝盖上。可那怪物连晃都没晃，依旧直挺挺地往前走，被打中的地方流出蓝紫色的粘稠液体。
"为什么救我？"霍沉舟摔倒在积水里，溅起一片破碎的光斑。
顾淮之没回头，镜片反射着克隆体逼近的身影："知意在你昏迷时给我打过电话。她说要留你狗命赎罪。"他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别的，"她说让你亲眼看看，你霍家都造了什么孽。"
更多的克隆体涌上天台，至少十几个。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眼睛里闪烁着相同的幽蓝光点。其中一个戴着串沉香木手链，绳子已经褪色——霍沉舟记得那是沈知意十岁时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戴了没几天就弄丢了。
"操！"顾淮之咒骂着退到护栏边，弹匣空了。
克隆体们呈半圆形围过来，脚步踩在积水里，发出沉闷的"咕叽"声。霍沉舟摸到身后的消防斧，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点。
"霍总，活下去！"顾淮之突然喊道。
话音未落，东南角的玻璃幕墙突然"哗啦"一声碎裂。数十块玻璃碎片在探照灯下划过，一柄消防斧带着风声飞出来，直劈顾淮之持枪的手腕！
霍沉舟瞳孔骤缩，看见沈念乔从破洞里钻了出来。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裙摆被玻璃划破好几道口子，露出的小腿上全是血痕。缺了小指的左手稳稳握住斧柄，斧头劈在顾淮之手腕上，发出骨头断裂的闷响。
"放开他！"沈念乔的声音尖厉，不太像平时那个柔弱的样子。
顾淮之的枪掉在地上，滑到霍沉舟脚边。他捂着手腕蹲下去，指缝间涌出的血染红了地上的积水。
"念乔？你怎么会来？"霍沉舟捡起枪，手指却在发抖。
沈念乔没理他，斧头横在顾淮之脖子上："说！知意姐到底在哪？"她的裙摆沾着玻璃碴，左耳垂下的发丝被风吹开——霍沉舟看见她耳后有个银色的小东西在闪蓝光。
像极了陈默左耳那个通讯器。
就在这时，顾淮之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太猛，牵动了手腕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还是停不下来："都得死...谁也别想跑..."
霍沉舟感觉脚踝一紧，低头看见最前面那个克隆体抓住了他。对方的手心冰凉，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蓝紫色的营养液。
"快跑！"沈念乔突然拽起霍沉舟往天台另一侧跑，"直升机在那边！"
霍沉舟踉跄着被她拉着跑，眼角余光瞥见顾淮之掏出那个黑色遥控器。克隆体们扑向顾淮之，把他死死按在积水里。雨水混着血水漫过顾淮之的胸口，他却笑得更疯了。
"霍沉舟！接着！"顾淮之突然扑过来，抓住霍沉舟的衣领。
温热湿滑的东西塞进霍沉舟口袋，霍沉舟感觉顾淮之的血染红了自己的衬衫前襟。他听见顾淮之在他耳边低吼："U盘...知意的证据...记住1998..."
"轰！"
爆炸声震得耳膜生疼。气浪把霍沉舟和沈念乔掀飞出去，重重撞在护栏上。霍沉舟回头时，只看见冲天的火光里，顾淮之抱着三个克隆体一起掉进了水箱。玻璃碎片混着蓝紫色液体被气浪卷起，像一场诡异的烟花。
"抓紧！"沈念乔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抓着从直升机垂下来的绳梯，另一只手死死拽着霍沉舟的胳膊。
霍沉舟被她拽得爬上绳梯。上升的时候，他看见天台上的克隆体们一个个跳出护栏，像下饺子似的往下坠。三十层高的坠落，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在雨声里格外清楚。
"知意姐她..."沈念乔的声音哽咽着，似乎想说什么。
霍沉舟摸进口袋，指尖碰到个方方正正的东西。U盘外壳是温热的，沾着黏糊糊的血。他指尖用力，摸到U盘侧面刻着个字母——S。
直升机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沈念乔下意识按住左耳，霍沉舟看见她耳后的通讯器闪了下蓝光，还听到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目标已回收，重复，实验体A成功回收。"
霍沉舟的血瞬间凉了。
他猛地看向沈念乔的左手腕——那里光溜溜的，没有戴任何首饰，却有一圈浅浅的白痕，像是常年戴什么东西留下的。
和沈知意手腕上银镯遮住的疤痕位置一模一样。
直升机穿透雨云的瞬间，霍沉舟握紧了口袋里的U盘。下方的城市在爆炸后腾起一团血色烟雾，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他知道，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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