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疯了似的砸在别墅屋顶，哗啦啦的声音听着让人心里发慌。霍沉舟拖着受伤的腿，每走一步都感觉骨头缝里在疼。他靠在湿漉漉的墙壁上，听着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右手紧紧攥着那个沾血的U盘。
方才跳下来时幸好落在了花圃里，泥地缓冲了大部分冲击力，但左腿的旧伤还是被扯到了。他咬着牙推开别墅后门，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滴进眼睛里，蛰得生疼。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闪电偶尔照亮家具的轮廓，看着像一个个沉默的影子。
霍沉舟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下去没反应。停电了。也好，省得惊动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人。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光柱在黑暗中晃动，照出前方通往地下室的门。
那扇厚重的橡木门上了三道锁，沈知意在地图上特意标了出来。霍沉舟深吸一口气，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钥匙串——这是他多年没动过的备用钥匙，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是在这里。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干涩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三道锁都打开后，他推开门，一股阴气扑面而来，带着土腥味和某种说不出的药味。楼梯向下延伸，黑不见底，像张开嘴的怪兽。霍沉舟把手电筒的光打下去，看清了磨损严重的石阶，显然经常有人走。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往下挪。越往下走，空气越发潮湿，墙壁上渗着水珠，不时滴落下来，在寂静中发出嗒、嗒的声响。走到第三层时，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不小的空间。
霍沉舟把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倒抽一口冷气。这地方与其说是地窖，不如说是个神秘的实验室。四周的青铜墙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水珠顺着符号的凹槽流下，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中央有个石台，上面放着个发出微弱蓝光的全息投影仪，投射出1998年火灾现场的平面图。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货架"——原本应该是支撑地下室的柱子，不知怎么竟长成了粗壮的银杏树根，扭曲盘结，形成了天然的搁板。上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十八个陶罐，每个罐口都用画着朱砂符的黄纸封着，标签上写着编号，从1到18。
霍沉舟慢慢走近那些陶罐，胸口的麒麟佩突然变得滚烫。他停下脚步，低头看向玉佩，只见上面的纹路竟隐隐发出红光，与全息投影的蓝光交相辉映。
"这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伸手摸了摸玉佩。就在碰到玉佩的瞬间，中央石台上的投影突然变了，火灾平面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数据，看着像是某种实验记录。
霍沉舟皱着眉头凑近看，突然瞳孔一缩。文档页眉处赫然写着"焚心计划"四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容器适应性实验第17期。
他的心脏猛地一抽，几乎喘不过气来。第17期...难道和他这个17号实验体有关？
霍沉舟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投影上的数据，却什么也碰不到。他想起沈知意留下的那段录音，想起X光片里嵌在腿骨里的玉片，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银镯碎片——这是沈知意离婚时留给他的唯一东西，边缘锋利得像刀。他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那里已经没有可以再划的地方了，全是之前留下的伤口。
"对不住了，知意，"霍沉舟咬着牙，把碎片换到右手，狠狠朝自己的左手手背划去。血珠立刻涌了出来，顺着指缝滴落在石台上。
滋滋——
鲜血滴在投影台上，发出奇怪的声响。整个地下室突然震动起来，全息投影开始闪烁，画面变得扭曲。霍沉舟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些数据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X光片。
那是一条腿的X光片，腓骨处有明显的骨裂，而在裂缝最深处，嵌着半块玉片。霍沉舟的呼吸骤然停止——那块玉片的形状，与他胸口麒麟佩缺失的部分完全吻合！
更让他心惊的是X光片右下角的日期——三年前的6月17日，他的生日。那天沈知意说是出了车祸，左腿骨折。当时他正在陪沈念乔，只是冷冷地让助理送了束花过去。现在想来，沈念乔那天特意穿着沈知意最喜欢的裙子，故意提起知意小时候烫伤的事，引着他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知意......"霍沉舟的声音哽咽了，"你到底都遭遇了什么？"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屏幕上的X光片，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默默承受一切的女人。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响。
霍沉舟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直射过去，照亮了门口站着的人。沈念乔穿着一身白裙子，裙摆上沾满了暗红的血迹，左耳后的通讯器正发出急促的蓝光。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你终于发现了。"沈念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可惜啊，太晚了。"
霍沉舟握紧手中的银镯碎片，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知意她到底在哪？"
沈念乔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利刺耳："知意姐？你还有脸提她？霍沉舟，你就是个傻子！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傻子！"
她说着突然从身后甩出什么东西，霍沉舟下意识地偏头躲过，只听当的一声，一把染血的手术剪刀钉在了他身后的青铜墙上，刀刃没入墙壁半寸。
"你以为我是白月光？"沈念乔一步步逼近，脸上的笑容越发扭曲，"错了！从我砍掉自己小指的那一刻起，我就只能演好这个角色！"
霍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砍掉小指？难道当年不是知意......
"是你自己砍的？"他声音发颤，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然呢？"沈念乔冷笑一声，"沈知意那个贱人，生来就拥有一切！凭什么？我不甘心！"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指着霍沉舟的鼻子吼道，"你知道培养舱里的知意姐最后说了什么吗？她让我转告你——克隆体的记忆会随着器官排斥逐渐苏醒！"
克隆体记忆？霍沉舟愣在原地，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他混乱的思绪里。他突然想起那些模糊的片段——火灾中抱着他的小女孩，医院里穿白大褂的男人，还有小时候一直困扰他的咳嗽......
这些记忆碎片以前总被他当成噩梦，现在想来，或许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沈念乔趁霍沉舟愣神的功夫，突然扑向石台，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操作着，想要删除那些数据。
"别碰那！"霍沉舟回过神，一把抓住沈念乔的手腕。她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霍沉舟只用了点力，就听到她痛呼出声。
"放手！"沈念乔挣扎着，另一只手抓起身旁的陶罐就往霍沉舟头上砸。霍沉舟偏头躲过，陶罐摔在地上粉碎，里面滚出几支密封的玻璃管。
两人纠缠在一起，在狭窄的空间里翻滚打斗。更多的陶罐被撞翻，里面的玻璃管散落一地，整个地下室弥漫开浓郁的药味。
霍沉舟一把将沈念乔推开，她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哼。他趁机捡起一支玻璃管，只见上面贴着标签：抗排异血清。标签角落还有一行小字：第17号实验体专用。
看到那个熟悉的字体，霍沉舟的心脏猛地一缩。这字体，和他小时候喝的止咳糖浆瓶上的标签一模一样！
他想起十岁那年持续了整整三个月的咳嗽，想起每次喝完糖浆后都会做的奇怪噩梦，想起父亲当时反常的关心......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形成一个可怕的真相。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是实验品了。
就在这时，地下室入口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默带着几名特警冲了进来，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动。
"霍总！您没事吧？"陈默看到霍沉舟，立刻带人上前围护。
沈念乔见状，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她趁众人不备，从衣领里扯出半块玉佩，正是霍沉舟麒麟佩缺失的那一半。
"你们休想得到！"她冷笑一声，猛地将玉佩塞进嘴里，狠狠咽了下去。鲜血立刻从她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在白裙子上，像绽开的红梅。
"沈念乔！"霍沉舟冲过去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永远不会明白..."沈念乔看着霍沉舟，眼神狂热而绝望，"焚心计划真正的容器...从来都是戴着沈家血脉的人！"说完这句话，她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缓缓倒在地上，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霍沉舟。
"叫救护车！"霍沉舟吼道，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蹲下身，想要检查沈念乔的状况，却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霍沉舟呆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知意的下落，焚心计划的真相，现在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地下室的通风口传来火光，霍沉舟抬头望去，只见庭院里那棵百年银杏树被雷劈中，熊熊燃烧起来。
火光透过通风口照进地下室，将整个空间映照得通红。霍沉舟无意识地看向刚才沈念乔靠着的那面墙，发现墙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他站起身，踉跄地走过去，伸手拂去墙上的灰尘。那些刻在青铜墙上的符号下面，竟然藏着一行娟秀的字迹，是沈知意的笔迹！
"6月17日，赠霍沉舟生辰礼——用我半块灵魂换你一世清醒。"
字迹旁边刻着一个小小的麒麟图案，与他胸口的玉佩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一半——正是嵌在沈知意腿骨里的那一半形状。
6月17日，他的生日。原来知意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霍沉舟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字，泪水混合着脸上的雨水，缓缓滑落。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石刻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墙角的位置。那里似乎有一块石板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边缘有细微的缝隙。
霍沉舟的心猛地一跳，难道这里还藏着什么秘密？他转身看向陈默，正要开口，却注意到陈默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在隐瞒什么。
"陈默，"霍沉舟沉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陈默低下头，避开霍沉舟的目光："霍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消防队应该很快就到了。"
他越是这样说，霍沉舟越是觉得不对劲。他走到墙角，蹲下身仔细查看那块石板。石板上有一个凹槽，形状与他胸口的麒麟佩完全吻合。
霍沉舟深吸一口气，解下胸口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放进凹槽里。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熟悉的艾草香从洞里飘出来，霍沉舟的心脏骤然紧缩——这是知意身上特有的香味。他毫不犹豫地拿起手电筒，弯腰钻进洞里。
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通过。霍沉舟匍匐前进，浓烈的艾草香越来越清晰。爬了大约十几米，前方突然出现一丝光亮。
他加快速度爬过去，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密室。密室中央放着一张石床，上面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
霍沉舟的呼吸瞬间停止，手电筒的光束颤抖着照在那个人的脸上。苍白的面容，长长的睫毛，即使在沉睡中也微微蹙着的眉头......是沈知意！
"知意...真的是你..."霍沉舟的声音哽咽了，他快步走上前，轻轻握住沈知意的手。她的手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
就在这时，沈知意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眼皮也微微颤抖起来。霍沉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她的脸。
沈知意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霍沉舟时，先是愣住，随即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痛苦，还有一丝说不清的疏离。
"沉舟..."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几乎听不清，"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沉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我来找你...知意，我终于找到你了！"
沈知意看着他，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带着说不尽的苦涩："找到我...又能怎么样呢？霍沉舟，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密室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头顶落下簌簌的灰尘，好像随时都会塌下来。
"这里要塌了！"霍沉舟急忙想要抱起沈知意，却发现她的身体异常沉重。他低头一看，只见沈知意的双腿被铁链锁在石床上，铁链深深嵌入皮肉里，留下狰狞的伤口。
"这些畜生！"霍沉舟目眦欲裂，用力拉扯铁链，却纹丝不动。
沈知意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平静得让人心碎："别白费力气了...这铁链是特制的，只有霍家继承人的血才能打开。"
霍沉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毫不犹豫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狠狠划向自己的手心。鲜血涌出，他将流血的手掌按在锁孔上。
只听咔嚓一声，铁链应声而开。
霍沉舟急忙抱起沈知意，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我们走！"他抱着她冲向通道，身后的密室传来阵阵崩塌声。
当他们狼狈不堪地爬出通道时，整个地下室已经开始坍塌。陈默和特警队员急忙上前接应，将两人扶到安全地带。
"快！送沈小姐去医院！"霍沉舟吼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匆匆赶来，将沈知意小心地放在上面。就在她要被抬走时，沈知意突然抓住霍沉舟的手，眼神异常坚定："沉舟，答应我...一定要毁掉焚心计划...不能让更多人受害..."
霍沉舟重重地点头："我答应你！知意，你一定要撑住！"
沈知意看着他，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然后缓缓闭上眼睛，手无力地垂落。
"知意！"霍沉舟嘶吼着，想要冲过去，却被陈默死死拉住。
"霍总！沈小姐会没事的！"陈默的声音异常坚定，"我们现在需要立刻离开这里，霍氏集团还有很多事等着您处理！"
霍沉舟看着沈知意被抬上救护车，红色的车灯消失在雨幕中，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仅要为自己而活，还要为知意，为所有被焚心计划伤害的人讨回公道。
雨还在下，仿佛要将这个城市所有的罪恶都冲刷干净。霍沉舟站在雨中，任凭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知道，一场艰难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但他绝不会退缩。因为他答应过知意，要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个她用半块灵魂换来的清醒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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