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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9

千金大小姐归来,马甲疯狂掉

次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

殷家祠堂的檀木门厚重得像块沉铁,合拢时带起的风卷着香灰打了个旋,落在青砖地上,与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融在一起。

供桌沿的缠枝纹被百年香火熏得发黑,最上层的牌位层层叠叠,黑漆描金的字在长明灯的光晕里泛着冷光,像无数双眼睛,静默地悬在半空。底下的九十九级台阶被磨得发亮,映着满室黑衣人的影子,歪歪扭扭地缠在砖缝里。

殷珞华坐在最上首的太师椅上,那是历任家主的位置。她穿了件黑色丝绒旗袍,领口滚着暗银色的边。最惹眼的是那双紫眸,瞳仁是极深的茄紫,像盛着陈年的酒,此刻正落在供桌中央的空位上——那里本该立着现任家主的牌位,却至今空着。作为曾经的殷家家主,她今天卸了平日的玉簪,只用一根乌木簪绾着头发,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椅扶手,发出轻而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祠堂里格外清晰。

她左手边坐着殷庭深,一身纯黑中山装,风纪扣扣得严丝合缝。他垂着眼,指腹摩挲着腕间的老玉镯,那是殷珞华多年前送他的,玉质温润,却被他盘得泛起一层冷光。他那双纯黑的眸子此刻像浸在深潭里,看不出情绪

底下的旁系成员按辈分跪成几排,黑压压一片。有人膝盖在青砖上硌得发红,却连换个姿势都不敢,只能僵着身子,任由檀香的烟气钻进鼻腔,呛得眼眶发酸。祠堂里的香燃得正烈,三炷长香在鎏金香炉里烧得笔直,烟气缠绕着梁木,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却带着种不容错辨的韵律,踩在青石板上,“嗒、嗒”两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跪在最前排的三姑婆猛地绷紧了脊背,连殷庭深转动玉镯的动作都顿了顿。

“吱呀——”

檀木门被推开一道缝,穿堂风卷着外面的寒气涌进来,吹得长明灯的火苗剧烈地晃了晃。

殷星妤站在门口,一身黑色西装裤装,裤线熨得比刀还利。长发梳成低马尾,用根黑色皮筋束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利落的下颌。她左手握着殷家家主令

看到殷星妤来了,满室的旁系成员像是被同一根线牵引着,齐齐低下头,声音整齐得如同排练过千百遍,在祠堂里撞出沉闷的回响:“大小姐。”

看到殷星妤左手的家主令,所有人心里都揣着同一个疑惑:云姝家主明明早已将家主令传给了大小姐,可这位继承人却始终不肯接过家主之位,只肯以掌权人的身份打理殷家事务。没人敢当众问起,只能任由这疑问像祠堂里的香灰,在心底越积越厚。

殷星妤走到殷珞华和殷庭深面前,微微颔首:“外婆,外公。”

殷珞华的紫眸在她脸上停了停,最终落在她手里的家主令上,喉间轻“嗯”了一声,指尖敲击椅扶手的节奏却慢了半拍。

祭祖仪式开始了。

司仪的声音苍老得像从旧纸堆里钻出来的,念着冗长的祭文,每个字都裹着百年的尘埃。按规矩,行“三献礼”该由家主亲为,可如今殷家主位悬虚,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殷星妤身上。

她没有犹豫。

第一献是酒。她提起供桌上的青瓷酒壶,将琥珀色的酒液斟进三个白玉杯里,动作流畅得仿佛练过千百遍。酒液在杯底晃出细碎的涟漪,像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她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站在这里,穿着和她相似的黑衣

第二献是帛。她展开一卷黑色的绸缎,轻轻放在供桌中央的托盘里。绸缎滑过指尖,凉得像水。旁系里有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按例该用明黄色的帛,可她却用了黑帛。殷星妤像是没听见那瞬间的死寂,指尖抚平绸缎上的褶皱,动作专注得很。只有殷珞华看得分明,她捏着绸缎的指节泛白,像是在攥着什么滚烫的东西。

第三献是食。她端起那碗蒸得糯烂的米饭,稳稳地放在牌位前。

三献礼毕,司仪高喊“拜——”

满室的人齐齐跪下,额头磕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殷星妤站在最前面,挺直了脊背,对着牌位深深鞠躬,一拜,再拜,三拜。她的马尾辫垂在背后,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极了当年殷云姝站在这里的模样

仪式持续了近三个小时。直到司仪念出“礼成”,满室的人才如蒙大赦,却依旧不敢大声说话,只是低着头,悄无声息地退出祠堂。脚步声渐远,最后只剩下檀木门合拢的轻响,将祠堂重新锁进寂静里。

殷珞华看着殷星妤孤零零的背影,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紫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会走得那么早。当年云儿抱着刚满周岁的星妤,坐在这祠堂里跟她说,要等外孙女成年那天,办一场全L洲瞩目的继承宴会,让星儿风风光光地接过家主之位。可命运偏不遂人愿,云儿在星儿十七岁那年突然离世,连句完整的嘱咐都没留下。

从那以后,这孩子就像梗着一口气,任谁劝都不肯举行继位仪式。有次她忍不住问起,那孩子只是坐在云儿常坐的梨花木椅上,指尖摩挲着家主令,淡淡地说:“家主也好,掌权人也罢,总归殷家和L洲现在归我管。”

那时殷珞华看着外孙女眼底深藏的倔强,忽然就懂了——这孩子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着自己母亲没走完的路。

祠堂里,殷星妤还站在殷云姝的牌位前。

供桌上的香还在燃,烟气缭绕着,在她眼前织成一片朦胧。她慢慢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照片上,冰凉的玻璃隔着生与死的距离。

“妈,”她低声开口,声音在空荡的祠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我用了黑帛。”

没人回答她。只有长明灯的火苗“噼啪”响了一声,像是谁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怕我,”她又说,指尖描摹着照片里母亲的眉眼,“可我更怕做错。”

牌位安安静静的,照片上的母亲依旧笑着,仿佛在说“你做得很好”。

她就这样站着,从暮色四合到夜色深沉。长明灯的火苗渐渐弱了下去,将她的影子投在牌位上,像是想把那冰冷的黑漆捂热。手里的家主令不知何时被放在了供桌上,表面映着她的影子,小小的,孤零零的。

祠堂里的最后一点光亮,是被窗棂外漫进来的夜色吞掉的。

长明灯的火苗挣扎着跳了跳,终于还是灭了,最后一缕青烟贴着供桌的边缘,慢悠悠地飘向梁顶,像谁无声的叹息。周遭彻底沉进黑暗里,牌位上的黑漆描金在昏暗中隐去了轮廓,只剩下满室的檀香还在固执地弥漫,混着尘埃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殷星妤站了太久,久到双腿早已麻木,像是不属于自己的物件。她缓缓屈膝,膝盖磕在青砖上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声响,在空荡的祠堂里荡开回音。这声音让她想起一年前那个同样漆黑的夜晚,她也是这样跪在母亲的牌位前,从日升等到月落,直到膝盖磨出的血印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的痕,直到嗓子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直到一天没吃饭晕了过去,醒来后头发变白了

此刻,黑暗像潮水般将她淹没,那些被刻意压在心底的画面却愈发清晰。她能想起她查到的东西,母亲倒在地上,嘴角溢出的黑血染红了米白色的上衣,她想起母亲最后的眼神,有担忧,有不舍,唯独没有恐惧

“妈。”

她低声开口,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种被砂纸磨过的沙哑。指尖在冰凉的青砖上摸索着,终于触到了牌位的边缘,那坚硬的触感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她挺直脊背,对着牌位深深伏下身去。额头磕在青砖上,“咚”的一声,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一下磕得很重,像是要把积攒了一年的悔恨与痛苦,都通过这沉重的触碰传递给另一个世界的人。

“妈,我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她抬起头,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上,眼底翻涌着的情绪在黑暗里亮得惊人,像淬了毒的星辰。又一次深深叩首,额头与青砖的碰撞声比刚才更响,“您看着,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一年前,她跪在这儿,抱着牌位连哭都忘了。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被家主令硌出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那是权力的印记,也是复仇的凭证。

“当年参与的所有人,”她第三次叩首,额头已经渗出了血珠,混着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渍,“都得死!”

祠堂外传来夜鸟的啼叫,凄厉得像哭。殷星妤慢慢抬起头,任由额角的血珠滑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没有去擦,只是死死盯着殷云姝牌位的方向,尽管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可她知道母亲在看着她。

晨光漫过祠堂的飞檐时,殷星妤拿着家主令,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檀木门。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清晰,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额角,那里还残留着磕头时的钝痛,指尖触到一片黏腻的温热——是血。昨夜跪得太久,起身时膝盖像生了锈,每动一下都发出细碎的响声,她却没在意,只是挺直脊背,迎着渐亮的天光往外走。

然后就看见了殷珞华。

老夫人就站在祠堂外的银杏树下,依旧是那身黑色丝绒旗袍,只是外面罩了件同色的披肩。晨露打湿了她的发梢,几缕碎发贴在鬓角,紫眸在天光下显得格外清亮,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殷星妤脚步顿了顿,有些意外。按往日的规矩,祭祖结束后,外婆总会先回主楼品茶,极少在祠堂外停留这么久。她压下眼底的诧异,刚要开口叫人,殷珞华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过来。”老夫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拉起她的手腕就往旁边的耳房走。她的指尖微凉,指腹带着常年打理族中事务磨出的薄茧,握得却很稳,像怕她跑掉似的。

耳房是祠堂附属的小房间,平日里用来存放祭祀用品,此刻里面只摆着一张旧木桌和两把椅子。殷珞华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转身从墙角的柜子里翻出个红木匣子,打开时,里面整齐地码着几排小瓷瓶,标签上用毛笔写着药名,都是殷家旗下的医药公司特制的药膏,外面花钱也买不到。

“抬头。”殷珞华拧开其中一瓶,倒出一点乳白色的药膏在掌心,指尖搓热了,才轻轻覆上殷星妤的额头。

药膏触到伤口的瞬间,殷星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那伤口看着不深,碰一下却钻心地疼,尤其是被带着凉意的指尖按住时,像有细针在皮肤下游走。她想躲开,却被外婆按住后颈,动弹不得。

“忍忍。”殷珞华的声音放柔了些,指腹蘸着药膏,小心翼翼地在伤口周围打圈按摩。她的动作很轻,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这药是你妈当年让人配的,专治磕碰伤,不留疤。”

殷星妤的心猛地一缩。她记得这药膏,来L洲后有个旁系成员的孙子把她推到在地,她的膝盖磨破了,母亲就是用这药膏给她涂的,那时母亲总说“我们妤儿这么漂亮,可不能留疤”。不过自那之后,无论是家族宴席,还是祭祖大典,她再也没有看到过那家旁系成员

“您怎么还在这儿?”殷星妤的声音有点哑。

殷珞华没回答,只是换了个角度,继续替她涂药。晨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老夫人的紫眸里,映出细碎的光。“昨天夜里,祠堂的灯灭得很晚。”她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我在主楼的楼上看见了。”

殷星妤沉默了。她知道外婆的房间在四楼,正对着祠堂的方向,夜里点灯与否,老夫人看得一清二楚。

“磕那么重,是想让你妈在底下也不安生?”殷珞华的指尖停在伤口中央,轻轻按了按,见她没再躲,才继续往下说,“当年你妈接手殷家时,被五长老当众泼过茶水,转头就把他在L洲的码头收了,也没见她跟自己较劲。”

药膏渐渐生效,额头的刺痛变成了隐隐的麻痒。殷星妤看着外婆专注的侧脸,忽然发现她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些,像落了层霜。“我跟母亲不一样。”她低声说。

“是不一样。”殷珞华直起身,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她当年身边有我护着,你现在……”她顿了顿,紫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现在只能靠自己。”

所以才不能受伤,不能示弱,不能让那些虎视眈眈的旁系看出半分破绽。殷星妤懂这意思,就像她懂外婆为什么会在这里等她,为什么要亲自给她涂药——外婆在用自己的方式,替母亲护着她。

“药膏干了再出去,免得沾了灰。”殷珞华把红木匣子收好,又倒了杯温水放在桌上,“厨房里温着养胃粥,待会来喝。”

殷珞华一边往外走,一边在感叹,“知道找冷月给我调理身体,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殷星妤端着温水,很想说,外婆,那是为了保护您的

药膏干了后,殷星妤额头上的伤慢慢痊愈

殷珞华走到主楼前的白玉兰树下,身后跟着冷月,晨露刚好顺着花瓣滚落,滴在她的旗袍下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她抬手拢了拢披肩,目光越过庭院里修剪整齐的冬青,落在不远处的回廊上——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昨夜祭祖残留的香灰,打着旋儿飞过。

她轻轻叹了口气,紫眸里漫上一层水汽。方才在耳房给星妤涂药时,那孩子紧绷的下颌线,那藏在平静底下的倔强,忽然就让她想起了叶家那丫头

“都是苦命的孩子。”殷珞华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冰凉的玉兰花瓣。

她忽然就懂了,为什么星儿愿意跟叶家那丫头来往。

旁人都说这两个姑娘性情迥异,一个是殷家说一不二的掌权人,手段狠厉;一个是叶家唯一的继承人,沉稳内敛。可只有真正走近了才知道,她们骨子里是一样的。

一样在最该撒娇的年纪,被迫披上坚硬的铠甲;一样在深夜里对着母亲的照片发呆,却在天亮后戴上冷漠的面具,把所有的脆弱藏得严严实实;一样守着一个庞大的家族,身边围着一群各怀心思的人,连哭一场的资格都没有

主楼的门被推开时,陆淮恭敬地接过她的披肩

“让厨房把养胃粥送到星儿的书房。”她对管家吩咐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外孙女她还不了解吗?十有八九不会吃早饭,继续去书房处理文件

陆淮恭敬地应了声“是”。

“冷月。”殷珞华开口,“陪我去后花园坐会。”

“是。”冷月跟在殷珞华身后,朝着后花园走去

殷家老宅的后花园藏在主楼西侧,推开那扇爬满蔷薇的拱门时,总能闻到一股混着泥土与花香的气息,浓得像化不开的蜜。

殷珞华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风吹动她鬓角的碎发,恍惚间,竟像是看见了几千年前的光景。

她忽然想起殷家族谱里记载的那句话:“花映其心,心承其脉。”

殷家的创始人,那位在乱世中打下这片基业的初代家主,最是偏爱牡丹。传闻他当年在老宅的废墟上亲手种下第一株紫牡丹,说“我殷家要像这花,开得泼天富贵,活得磊落张扬”。后来他真的凭着一身胆识建立了L洲,临终前还攥着半朵干枯的牡丹花瓣,嘱咐后人“守住家业,更要守住这花”。如今后花园最东侧的牡丹圃,就是按当年的规制扩种的,姚黄魏紫开得挤挤挨挨,花瓣厚重得像堆起来的锦缎,风一吹就晃出金粉似的光,恍惚间还能看出几分初代家主的风骨。

传到她这一代,她偏爱的是郁金香。当年接手家主之位时,族里的旁系趁机作乱。她在平定叛乱后,引了第一批郁金香种球,亲手栽在后花园的温室旁。“这花生得周正,却藏着韧劲,”她那时对心腹说,“花瓣看着脆,根却扎得深。”如今那些郁金香年年盛放,纯白的像雪压枝头,墨红的像凝住的血,最稀有的黑郁金香立在中央,紫得发黑,像她眼底藏了一辈子的深沉。

而她的女儿殷云姝,偏爱的是木槿。

那孩子从小就爱在木槿花田里打滚,粉紫色的花瓣粘得满身都是,却笑得比花还甜。后来接手家主之位,她在原有花田的基础上又拓了半亩,说“木槿花朝开暮落,却能开整整一个夏天,多像咱殷家人,倒下了还能再站起来”。殷珞华至今记得,云姝最后一次在后花园侍弄木槿,是在出事前的那个清晨,她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蹲在花丛里掐掉枯叶,阳光落在她发顶,像镀了层金。“妈,您看这花,”云姝举着一朵刚开的木槿朝她笑,“多好,不娇气。”

如今那片木槿花田还在,只是比当年更繁茂了,粉的、白的、紫的花瓣落满青石小径,踩上去软得像踩在云里。

后花园一望无际,牡丹的富贵,郁金香的矜贵,木槿的坚韧,还有历代家主偏爱的茶花、兰花、芍药……一畦畦,一丛丛,沿着地势铺展开,像一幅流淌了千年的画卷。这是殷家一条只有嫡系才知道的规矩:每代家主必须在后花园种上自己偏爱的花,花在,家脉就在。

殷珞华的目光落在花园最西侧的空地——那里至今空着,只留着翻新过的泥土,像块等待落笔的宣纸。

她想起去年春天,曾拉着星妤站在那块空地前。那时的风里还带着料峭的寒,她指着旁边盛放的郁金香,对她说:“星儿,该种上你喜欢的花了。”

殷星妤当时穿着黑色连衣裙,她顺着外婆的目光看向那片空地,又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木槿花田,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波澜,却也没有温度:“我还不是家主。”

殷珞华当时没再说话。她看着外孙女转身离开的背影,那身黑衣在花丛中格外显眼,像一片不肯融进春色的墨。她知道这孩子在犟什么——云儿走得突然,连场正式的继位仪式都没来得及给她,她便抱着那枚家主令,守着“掌权人”的名头,不肯往前多走一步。

可花园里的花不会等。牡丹谢了有月季,郁金香落了有木槿花,木槿花谢了整个夏天,总会有新的花接着开。就像殷家的血脉,一代接一代,从不会因为谁的犹豫就停下脚步。

风又起了,吹得远处的木槿花田翻起粉紫色的浪。殷珞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曾亲手种下第一株郁金香,也曾替云姝扶正过歪倒的木槿。如今掌心的纹路里还沾着花泥的痕迹,却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星妤亲手种下属于她的那株花。

或许是玫瑰吧。她想。那孩子最近总在书房里插着墨红的玫瑰,花茎带刺,开得决绝,像极了她藏在冷漠底下的热烈。

主楼三层的书房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紫檀木书桌宽大得像片小陆地,摊开的文件从桌角叠到中央,红笔批注的痕迹像一道道锐利的刀痕,划开那些试图蒙混过关的账目。殷星妤坐在真皮座椅上,指尖夹着的钢笔刚落下最后一个句号,笔帽“咔嗒”一声扣上,在寂静的房间里撞出清晰的回响。

三个小时,她处理完了殷家一周的事务。从L洲港口的货物调度,到旁系子弟的职位任免,再到电脑上星溟阁递来的加密情报,每一份文件都被她拆解得干干净净,批示简洁得像冰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她起身时,椅腿在地板上蹭出轻微的声响。左手下意识地抚过西装内袋,确认那枚家主令稳妥地躺在那里。把电脑装进包里后,出了书房

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风衣,她转身往门口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透,主楼的灯次第亮起,像串在墨色丝绒上的珍珠,远远望去,倒比帝景园的玫瑰更显清冷。

“星妤。”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她脚步一顿。那声音不高,带着殷庭深特有的温和,却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书房里紧绷的平静。

殷星妤缓缓转过身。

她的紫瞳在顶灯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像淬了冰的紫水晶。平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低马尾垂在背后,衬得脖颈的线条愈发利落,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挣断什么无形的束缚。“外公。”她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应答。

殷庭深就站在书房门口,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风纪扣依旧扣得严丝合缝。他手里端着个白瓷茶杯,水汽氤氲着他鬓角的白发,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烟火气。只是那双总是显得沉静的黑眸,此刻正落在她的内袋上——那里隐约能看出家主令的轮廓。

就在那一瞬间,殷星妤捕捉到了什么。

那是一闪而过的情绪,像深潭里突然翻涌的暗流,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是贪婪,是渴望,是某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欲望,顺着目光的轨迹,悄无声息地缠向那枚象征着殷家最高权力的令牌。但仅仅半秒,那情绪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惯常的温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灯光造成的幻影。

可殷星妤看见了。

从十岁那年接过家主令开始,她就在无数双眼睛里读过类似的情绪。长老的阴鸷,下属的敬畏,甚至某旁系成员的觊觎,都被她一一记在心里,像储存在星溟阁数据库里的档案,随时可以调阅分析。殷庭深眼底的那一丝贪婪,或许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她这双早已习惯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

殷庭深就站在书房门口,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风纪扣依旧扣得严丝合缝。他手里端着个白瓷茶杯,水汽氤氲着他鬓角的白发,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烟火气。只是那双总是显得沉静的黑眸,此刻正落在她的内袋上——那里隐约能看出家主令的轮廓。

就在那一瞬间,殷星妤捕捉到了什么。

那是一闪而过的情绪,像深潭里突然翻涌的暗流,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是贪婪,是渴望,是某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欲望,顺着目光的轨迹,悄无声息地缠向那枚象征着殷家最高权力的令牌。但仅仅半秒,那情绪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惯常的温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灯光造成的幻影。

可殷星妤看见了。

从十岁那年接过家主令开始,她就在无数双眼睛里读过类似的情绪。旁系长老的阴鸷,下属的敬畏,甚至某些旁系成员的觊觎,都被她一一记在心里,像储存在星溟阁数据库里的档案,随时可以调阅分析。殷庭深眼底的那一丝贪婪,或许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她这双早已习惯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

她不动声色地将风衣的扣子系上一颗,恰好遮住了内袋的轮廓。指尖划过光滑的衣料,触感冰凉,像在给自己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殷庭深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小动作,他抬手抿了口茶,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才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与叶家的合作,办得如何了?”他问,语气听不出任何异样,仿佛只是单纯关心族里的事务。

提到叶家,殷星妤想起,叶玖鸢昨天发来消息,说合作的事宜已经办妥,只等宴会那天正式签署协议。

此刻面对殷庭深的问题,她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模样,仿佛叶玖鸢只是个普通的商业伙伴。“已经敲定了合作事宜,”她简洁地回答,目光微微抬了抬,紫瞳里的冷光似乎更甚,“只剩过几天的宴会签署合同。”

话音落时,书房里又陷入了沉默。只有墙上的古董挂钟在不知疲倦地走着,“滴答、滴答”,像在为这场不动声色的角力伴奏。

殷庭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这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那就好。叶小姐是个可靠的盟友,好好把握。”

“嗯。”殷星妤应了一声,算是答复。

她没再停留,侧身从殷庭深身边走过。擦肩而过时,她闻到了他身上的茶香,混着淡淡的玉镯温润的气息——那只玉镯还是外婆当年送他的,据说能安神。可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贪婪…………

走到楼梯口时,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殷庭深还站在书房门口,手里的茶杯已经不再冒热气。他的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一半落在光亮里,一半浸在阴影里,像个被分割成两半的谜。

殷星妤收回目光,下了楼。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主楼里荡开回音,像是在提醒她——有些平静的表象下,早已暗流涌动。

她摸了摸内袋里的家主令,令牌冷意透过布料渗进来,让她瞬间清醒。不管殷庭深心里藏着什么,只要这枚令牌还在她手里,只要她还站在这里,就没人能动摇她守住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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