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废弃仓库的横梁上挂着几盏摇摇欲坠的白炽灯,电流经过时发出“滋滋”的杂音,昏黄的光线下,灰尘在空气里翻滚,像被惊扰的蝶群。
殷星妤半靠在冰冷的水泥墙根,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着,勒得皮肉发红,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她那如蝶翼般纤长的眼睫毛颤了颤,像雨后沾了水汽的蝶羽,好半晌才缓缓掀开——那双标志性的紫色瞳孔里,没了迷茫,只剩下前所未有的清明,以及淬了冰似的冷漠,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里挣脱,连带着灵魂都被冻得坚硬。
视线缓慢聚焦,她看到仓库中央站着的一群人,而最前方那个穿着考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
是殷庭深。或者说,陈默
“看,这不是我那中毒失忆的外孙女吗?”殷庭深脸上挂着虚伪的笑,缓缓上前,锃亮的皮鞋踩过地上的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在殷星妤面前蹲下身,刻意与她平视,目光像黏腻的蛛网,“堂堂L洲最尊贵的大小姐,金枝玉叶,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被麻绳捆着,缩在这种老鼠都嫌脏的角落,真是可怜啊。”
殷星妤的紫瞳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只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刀锋般的锋利,瞬间划破了仓库里诡异的平静。
听到这话的殷庭深,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随即化为狰狞的怒意。他猛地伸手,掐住了殷星妤纤细白嫩的脖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殷星妤,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怨毒,“你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我最烦的就是你们殷家这双紫瞳——永远藏着一副冷漠又平静的死样子,好像谁都入不了你们的眼!一个有间歇性失忆的废物,你凭什么继续掌握L洲?”
他的手指越收越紧,殷星妤的脸色渐渐泛白,呼吸也变得滞涩,却依旧死死地盯着他,紫瞳里的冷漠几乎要凝成实质。被捆着的双手在身后悄悄用力,麻绳的粗糙纤维磨得手腕生疼,她却像毫无察觉,只专注地盯着眼前这张扭曲的脸。
忽然,殷庭深像是想到了什么,松开了些许力道,语气里多了几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好朋友顾芷澜,竟然就是那位隐世的神医清岚,这事我还真是没想到。”他故意顿了顿,看着殷星妤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笑得更得意了,“她研制的一种药,名为‘清零’,听说注射下去,能让人失去所有记忆,从里到外变成一张白纸。”
“放心吧星妤,你不会孤单的。”他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等解决了你,我会送你外婆下去陪你。到时候,你们祖孙三代……”
“团聚”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一直沉默的殷星妤突然动了。她猛地低下头,用尽全力,狠狠咬在了殷庭深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的虎口处!
那力道凶狠得不像个被束缚的人,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仿佛要将这些年的算计、毒害、伪装全都咬碎在齿间。被捆的双手趁机往前一挣,麻绳勒得更深,却让她的动作更添了几分决绝。
“啊——!”殷庭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剧痛从虎口处炸开,顺着手臂直冲头顶。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殷星妤咬得更紧,直到尝到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她才猛地松口。
一块带着血丝的皮肉被硬生生咬了下来,落在冰冷的地上,格外刺眼。
“疯子!你这个疯子!”殷庭深捂着流血的手,疼得浑身发抖,另一只手扬起,带着风声狠狠一巴掌扇在殷星妤冷白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殷星妤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起五道清晰的指印,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但她慢慢转回头,紫瞳里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染上了一层近乎疯狂的猩红,像被逼到绝境的幼兽,亮出了藏在柔软皮毛下的利爪。被捆的双手在身后悄悄调整姿势,手腕上的皮肤已经被磨破,渗出血珠,将麻绳染出深色的印记。
殷庭深和在场其他人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莫名一颤。
L洲的人说得没错,殷家嫡系祖传的疯!
当年的殷珞华,为了护住L洲的根基,敢孤身闯进敌营同归于尽,最后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醒;后来的殷云姝,为了守住殷家,以身为饵引出敌人,后来才检查出她已经怀了殷星妤,差点一尸两命。也就是那次后,殷珞华让她去凌家安心养胎,先不要管L洲的事;现在的殷星妤,明明双手被缚,却还敢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反击!
殷庭深捂着流血的虎口,看着眼前这个被缚住却依旧像头蓄势待发的小兽的少女,突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他好像……从来没真正看懂过殷家的人。
他们从不屑于喊口号,也不会把“守护”挂在嘴边,可真到了要拼命的时候,骨子里那股“要么护住一切,要么同归于尽”的疯劲,能让最狠的敌人都胆寒。
就像此刻的殷星妤,明明双手被缚,明明身处绝境,可她看着他的眼神,哪里有半分阶下囚的卑微?那分明是在说——想动我在乎的人,想毁我殷家守护的一切,那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你和你妈,你外婆一样,都是疯子!”殷庭深指着她,声音因为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发颤,“但疯子……也该有疯子的下场!”
殷庭深捂着流血的虎口后退半步,眼神阴鸷地扫过殷星妤渗血的嘴角,那抹近乎挑衅的冷笑让他心头的暴戾再次翻涌。他用没受伤的左手猛地按住殷星妤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另一只手则扬了扬,朝着仓库阴影处的方向偏了偏头。
“顾芷澜。”他的声音带着刚被咬伤的戾气,却又刻意放缓了语速,像是在抛出诱饵,“给她注射‘清零’。等我彻底接手殷家,叶家在L洲盘桓百年的产业,以后都归你。”
阴影里的人应声走出,正是顾芷澜。她手里捏着一支泛着冷光的针管,透明的液体在管中轻轻晃动,折射出白炽灯昏黄的光晕。她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碎石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像是在为这场审判倒计时。
殷星妤被按在地上,后背抵着冰冷的水泥地,能感觉到殷庭深掌心的冷汗透过衣料渗过来。她抬眼看向顾芷澜,紫瞳里的冷漠像结了冰的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这个曾陪她在凌家庄园喝下午茶、说要永远站在她这边的人,此刻手里握着的,是能将她彻底碾碎的毒药。
顾芷澜在她面前蹲下,针管的针尖在灯光下闪了闪。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藏着一种扭曲的亲昵,像是在对多年的好友低语:“阿瑾,别犟了。”她刻意避开“殷星妤”这个名字,固执地用着那个只属于她们年少时的昵称,“你还是忘了一切比较好。忘了殷家的重担,忘了星溟阁,忘了你是那个必须时刻紧绷神经的第一黑客Y……多轻松啊。”
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殷星妤的身体微微一僵,却依旧没出声。紫色的瞳孔里,顾芷澜的脸越来越近,那双总是带着骄傲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恨,有不甘
透明的液体被缓缓推入血管,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血液钻进心脏,钻进大脑。殷星妤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剥离
殷庭深甚至屏住了呼吸。他死死盯着殷星妤的脸,等着看那双眼总是盛满冷漠的紫瞳染上迷茫,等着看这个不可一世的外孙女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茫然四顾——那将是他复仇路上最解气的一幕。
可她的眼神,依旧冰冷。
没有惊慌,没有绝望,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仿佛这具身体正在经历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顾芷澜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她多希望看到这双眼睛里流露出哪怕一丝恐惧,一丝哀求,可没有。从始至终,殷星妤都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你就这么不在乎?”顾芷澜的声音发颤,带着一丝连自己都厌恶的失控,“忘了一切,忘了你的势力,忘了你的家人,你都不在乎?”
殷星妤没有回答。或许是药效开始发作,她的眼神渐渐有些涣散,冰蓝色的瞳孔蒙上了一层薄雾,却依旧透着那股淡淡的、漫不经心的冷。
殷庭深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按住殷星妤肩膀的手猛地用力:“你装的!你肯定在装!”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来,对着顾芷澜说道:“团长,星溟阁的人到了,还有暗域的人也来。”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惊,他们听顾芷澜说了殷星妤是星溟阁阁主Star,暗域的人来凑什么热闹?
殷庭深起身时,右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用没受伤的左手理了理被扯皱的西装袖口,眼神阴鸷地扫过地上的殷星妤。那双眼紫瞳里的冷漠依旧碍眼,但他转念一想,一支“清零”下去,再锋利的爪子也该被磨平了,不过是个失去记忆的空壳子,翻不出什么大浪。
他视线在仓库里逡巡一圈,最终落在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身上:“罗辰,你留下来盯着这丫头。”
罗辰点了点头他眼角的余光狠狠剜了殷星妤一眼,那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父亲就是死在殷星妤手里
殷庭深没注意到罗辰眼底的异样,万一这丫头还有什么没被清掉的本能,也好及时压制。他最后瞥了眼殷星妤,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转身带着顾芷澜和其他人快步离开,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仓库外的混乱里。
铁门“哐当”一声落锁,仓库里只剩下两人。
罗辰缓缓转过身,一步步走向殷星妤,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带着压抑多年的暴戾。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被捆在地上的女人,冷白皮上那道清晰的巴掌印此刻显得格外刺眼,却也让她多了几分脆弱——这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没人了。
殷庭深他们都去应付外面的人了,这里只有他和这个杀父仇人。一个被注射了“清零”、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的废物,就算被他做了什么,又能怎样?
他的手慢慢攥成拳头,指节泛白,喉结滚动着,脑子里全是父亲倒在血泊里的画面。他甚至开始想象,等会儿要怎么折磨她,才能解了他的心头之恨。
就在他弯腰,准备伸手去抓殷星妤的头发时——
“噗嗤。”
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刺破了布料。
罗辰猛地顿住,下意识地低头,只见胸前的衣襟不知何时被染开了一片刺目的红。温热的液体顺着衣襟往下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是血!
他的血!
谁?!
罗辰猛地转头,心脏狂跳,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握着一把短刃,刃尖还在滴着血。那男人身形利落,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常年在刀尖上讨生活的冷冽气息。
他怎么没发现?!
仓库里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想呼救,想后退,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听使唤。视线开始模糊,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殷星妤的方向——
不知何时,捆着她手腕的麻绳已经松松散散地落在地上,一个灰蓝色劲装的女人正半蹲在她身边,显然刚解开束缚。而殷星妤,正缓缓从地上坐起来,脊背挺得笔直,那双紫瞳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冷漠依旧,甚至比刚才更多了几分洞悉一切的嘲弄。
她脸上的巴掌印还在,却丝毫没影响她的气势。
什么时候……
她什么时候解开的绳子?那个女人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清零”难道没起作用?
无数个疑问在罗辰脑子里炸开,可他已经没时间想清楚了。身体的力气像潮水般褪去,膝盖一软,他重重地跪倒在地,视线最后定格在殷星妤那双毫无波澜的紫瞳上,充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
“咚。”
沉闷的响声过后,罗辰彻底倒在地上,再没了声息。
见罗辰倒下,云野立刻到了云心身边,“少主,您没事吧?”
云野和云心是跟着她母亲的老人,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殷星妤摇了摇头,抬手轻轻碰了碰脸上的巴掌印,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她眼底的寒意更甚,理了理被弄皱的衣服,目光落在地上的罗辰身上,声音平静无波:“处理干净。”
“是。”云野应声,立刻开始着手清理现场,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云野动作利落地将罗辰的尸体拖进仓库角落的阴影里,又用特制的清洁剂擦拭掉地上的血迹——那液体接触到血渍便迅速起泡消融,连一丝腥气都没留下,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殷星妤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刚才被麻绳勒出的红痕像两道狰狞的烙印,衬得本就白皙纤细的腕骨愈发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捏碎。她缓缓转动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那道红痕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却也让她眼底的冷意更甚。
“云心。”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听不出情绪。
“属下在。”云心恭敬地站在一旁。
殷星妤抬起眼,目光扫过仓库紧闭的铁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外面的混乱。“通知云岫,”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腕上的红痕,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让他动用云影盟在L洲的所有暗线,掘地三尺也要把殷庭深和林家埋在这里的眼线全给我扒出来。”
“查出一个,”殷星妤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彻骨的寒意,“除掉一个。”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容情。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身边人的残忍,这是母亲殷云姝教给她的第一课。
云心心头一凛,她跟随殷家两代人,自然明白“除掉”二字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简单的驱逐,而是要彻底斩断所有根系,不留一丝死灰复燃的可能。
“是,少主。”云心沉声应道,抬手按住耳后的通讯器,准备将命令传达给云岫
仓库一层,苍冥解决了琉璃佣兵团的人,跟幽影等人汇合
星溟阁和暗域两拨人,把殷庭深等人逼进了绝路
“你是血鸢?”殷庭深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叶玖鸢没有回答,只是握枪的手又紧了紧,枪口往前递了半寸,几乎要抵住殷庭深的额头。“你无需知道我的身份。”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她呢?”
那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仿佛只要殷庭深的回答让她不满意,下一秒子弹就会穿透他的颅骨。
殷庭深看着叶玖鸢紧张的样子,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得意:“她啊……”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叶玖鸢的眼神越来越阴鸷,“可能已经完全……”
“失忆”两个字还卡在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口——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骤然划破夜空,子弹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入殷庭深的右肩!
“啊——!”
剧痛瞬间炸开,殷庭深疼得浑身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他猛地转头,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愤怒。
枪响的余韵还在夜空中震荡,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子弹射来的方向——仓库二楼那扇早已锈蚀的铁窗后,不知何时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殷星妤就站在那里,银白长发如月光般散落肩头,几缕发丝被夜风拂起,贴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刚才被殷庭深扇出的巴掌印尚未褪去,在冷白的皮肤上划出清晰的红痕,却丝毫没减损她眼底的寒意。她手里握着一把黑色手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只见她垂眸,对着那温热的枪口轻轻吹了口气。
那动作轻描淡写,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漫不经心,仿佛刚才射出的不是致命子弹,只是吹散了指尖的一缕尘埃。
这一下,彻底击碎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那双标志性的紫眸,此刻像淬了冰的琉璃,漫不经心地扫过楼下的混乱,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更让人惊悸的是,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那几人身形挺拔,穿着统一的深灰色劲装,领口处绣着一枚暗金色的云纹徽章——那是云影盟的标志,一个在L洲销声匿迹了八年的神秘组织。
“云影盟?”顾芷澜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几枚徽章,指尖死死攥住了衣角。
仓库外的风更紧了,卷起地上的沙石打在废弃的铁皮桶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在为这场对峙敲打着不安的鼓点。
林家主从人群里站出来,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焦躁。他与殷庭深勾结多年,本以为这次能借殷庭深之手除掉殷星妤,趁机分食殷家的产业,没曾想半路上杀出个云影盟。
他看着殷星妤身后那几个气势凛然的身影,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沉声开口:“云影盟八年未曾在L洲露过面,如今突然现身,还插手殷家的家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刻意加重“家事”二字,想将事情定性为殷家内部纷争,逼云影盟主动退让。
站在殷星妤身侧的云野抬了抬眼皮,连一个正眼都没给林家主。跟着殷云姝和殷星妤多年,最是看不起这些只会躲在背后算计的蛀虫。“我们云影盟什么时候出手,要向你林家报备?”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倒是你们,勾结殷家,还敢对我们少主动歪心思,胆子倒是大得很。”
“少主”两个字,像重锤般砸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殷庭深原本还在因为肩膀的剧痛龇牙咧嘴,听到这两个字时,浑身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视线在殷星妤和云影盟成员之间来回扫视,脑子里的碎片信息突然像被一道闪电劈开,瞬间串联成线——
星溟阁是殷星妤的,这是他们都已经知道的事。
云影盟突然出现,对殷星妤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少主”。
云影盟……云……
一个被他刻意遗忘了多年的名字,如同鬼魅般猛地撞进他的脑海——
殷云姝!
他的女儿,那个被他暗害的殷云姝!
殷庭深猛地打了个寒颤,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连肩膀的剧痛都仿佛减轻了几分。他怎么会忘了?云影盟成立的时间,正好是殷云姝刚接手殷家事务的那几年!当年他只当那是个不起眼的小组织,从未放在心上
可现在看来,那分明是殷云姝隐藏在暗处的力量,是殷云姝为自己的女儿埋下的一条后路,是守护殷家血脉的最后一道屏障!
殷星妤的目光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对周围骤然响起的抽气声和那些写满震惊的脸视若无睹。她侧过身,对着星溟阁的方向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幽影,联系各分部负责人,除掉琉璃。”
“凌瑾妤!你不能!”顾芷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急切。她像被点燃的引线,猛地从人群中冲出来,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乱风,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满眼的慌乱与抗拒。她朝着殷星妤扑过去,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对方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个疯狂的决定。
琉璃佣兵团是她的心血
她不能任由殷星妤毁了它
“阁主!”
“少主!”
“首领!”
“星妤!”
声音同时响起,四个不同的称呼,但都是同一个人
殷星妤自始至终没回头,脊背挺得笔直,甚至抬手制止了云影的行动,仿佛身后的惊呼和担忧都只是无关的杂音。
顾芷澜的指尖离殷星妤的手臂只有几毫米了,那急促的呼吸几乎要喷到殷星妤的颈侧。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廊柱的阴影里暴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颊生疼。下一秒,一只戴着玄色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精准扣住了顾芷澜的手腕,巨力传来,让她瞬间失去平衡。
“啊!”顾芷澜痛呼一声,身体被猛地向后扯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那黑影单膝跪在她的后背上,膝盖死死抵住她的脊椎,另一只手反剪住她的双臂,将她牢牢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是谁?!”顾芷澜挣扎着,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眼神里满是愤怒与不甘。
周围的人这才看清黑影的模样,星溟阁的人认出了此人,被阁主派去执行任务的鬼刃,星溟阁行动组成员
顾芷澜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粗糙的石子硌得她颧骨生疼,可这点痛根本压不住心底的焦灼。她拼命扭动着被反剪的手腕,麻绳勒进皮肉的刺痛让她的声音都发了颤,却依旧带着孤注一掷的执拗:“凌瑾妤!你停手!你难道以为你失……”
那个“忆”字就在舌尖,几乎要冲破牙关。她甚至能想象出这话落地时,周围那些人震惊的表情——谁能想到,执掌着L洲的殷星妤,竟然会间接性失忆?没有那些过往的根基,她凭什么镇住星溟阁,压得住暗域的躁动?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冷的金属触感突然贴上了她的额头。
不是鬼刃的手,那触感更硬、更凉,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感,甚至能感受到枪口边缘细微的纹路。顾芷澜的话音戛然而止,浑身的挣扎瞬间僵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她缓缓抬眼,顺着那道寒意望过去——
殷星妤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漆黑的手枪。枪口稳稳地抵在她的眉心,而殷星妤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手指搭在扳机上,连一丝微颤都没有。
“你话太多。”
殷星妤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冰面,可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她微微倾身,枪口又往下压了压,顾芷澜甚至能闻到那金属上淡淡的硝烟味。
忽然,殷星妤轻笑了一声,那笑意却没达眼底,反而让她的眼神更冷了几分,目光扫过顾芷澜煞白的脸,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随即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冰冷,“一根破药剂,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顾芷澜脸上。她一直以为,那枚解药是拿捏殷星妤的死穴,是琉璃佣兵团最后的护身符,却没想过在对方眼里,那所谓的解药竟廉价得如此可笑。
顾芷澜的嘴唇哆嗦着,后知后觉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来,像无数条冰冷的蛇,缠得她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触碰的不是秘密,而是一道要命的红线。殷星妤手里的枪稳得可怕,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只要她再敢多说一个字,那颗子弹就会毫不犹豫地贯穿她的头颅,让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我……”她想辩解,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像濒死的困兽在呜咽。额头上的枪口像一块冰,冻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稍微一动,就会扣动那致命的扳机。
“鬼刃,”她直起身,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她带回星溟阁。”
“是。”鬼刃应声起身,动作利落地架起地上几乎瘫软的顾芷澜。顾芷澜被拖着往外走时,还在不停地回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恐惧——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丢了记忆的人,怎么会比从前更狠、更让人看不透。失去了过往的牵绊,她像是挣脱了最后一丝枷锁,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也更加令人胆寒。
随后,殷星妤看向星溟阁成员,“回去。让分部负责人加快速度,天亮前我不希望再听到琉璃佣兵团。”
“是!阁主!”星溟阁成绩毕恭毕敬道,随后陆续离开
随后,殷星妤缓缓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比刚才对顾芷澜说话时还要平淡些,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瞬间打破了场中的沉寂。每个字都裹着寒气,清晰地钻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林溪在我手里。”
短短七个字,让殷庭深、林家主、顾青衍愣在原地
殷庭深的肩膀还在渗血,暗红的血珠顺着胳膊肘往下滴,在地上聚成一小滩。他望着殷星妤,那点支撑着他硬撑的傲气突然就塌了,膝盖一软,竟当着众人的面跪了下去。粗糙的石子磨得膝盖生疼,可这点痛哪比得上心口的焦灼,他抬起布满皱纹的脸,声音哑得像被水泡过的棉絮:“星妤……放了林溪吧,求你了……她是无辜的……”
片刻的沉默后,一阵笑声突然撕破了夜的寂静。
“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起先是低低的嗤笑,很快就扬得又高又烈,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诞的笑话。可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反而裹着股近乎癫狂的戾气,像冰碴子似的扎人耳朵。
听到这笑声的叶玖鸢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还带着笑的余痕,眼尾微微上挑,紫眸像淬了毒的深潭,看着殷庭深时,眼底只有一片冻透了的冷漠。抬手时,她指尖勾住耳后的一缕黑发,轻轻一绕,将半张脸彻底露了出来——耳廓下方,一道清晰的红痕赫然在目,那是巴掌印的形状
“外公,”她故意把这两个字咬得极轻,带着点嘲弄的黏腻,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黑色长靴碾过地上的血渍,发出沉闷的声响,“您跟我提无辜?”
殷庭深的目光刚触到那道巴掌印,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火烫了似的瑟缩了一下。
殷星妤俯身,指尖几乎要戳到他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您说的这个林溪,不就是苏婷伊的女儿吗?林家藏了十几年的私生女,您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留下的种,您当然觉得她无辜!您为了她,连我这个亲外孙女都能下死手,现在倒来跟我讲慈悲?”
这话像炸雷似的在人群里炸开,林家主猛地瘫坐在地,脸色比纸还白,顾青衍也是一脸错愕——他只知道林溪是林家的私生女
殷星妤的紫眸里翻涌着血色,声音凄厉得像在剜心:“那我母亲呢?!那我呢?!一年前林溪害死我母亲,不是你隐瞒的消息我怎么可能一年都查不到?!”
“林溪是苏婷伊的女儿,你视若珍宝,为了她能放下所有身段下跪。”殷星妤的声音慢慢沉下去,冷得像结了冰,“我母亲是你的亲女儿,我是你的亲外孙女,我们在你眼里,连苏婷伊留下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对吗?”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殷庭深脸上,那道还泛着红的巴掌印在灯笼光下格外刺眼,仿佛在无声地佐证着这刺骨的质问。廊下的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吹得灯笼穗子簌簌作响,却吹不散这满场的寒意。
殷庭深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着滚烫的沙砾,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老泪还挂在沟壑纵横的脸上,可那双眼睛里只剩下彻骨的慌乱——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殷星妤,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却比刚才疯狂大笑时更让人胆寒。
殷星妤后退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老人,紫眸里的疯狂如同退潮般渐渐褪去,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情绪失控的人只是旁人的幻觉。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暗潮:“您想保林溪?可以。”
“可以?”殷庭深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希冀,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连带着佝偻的脊背都挺直了几分,“星妤,你说真的?只要能保溪儿平安,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甚至忘了肩膀上还在流血,忘了刚才那记耳光的灼痛,满心满眼都只剩下这突如其来的转机。林家主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在殷星妤身上,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他们太清楚这位大小姐的手段,所谓的“可以”,背后必然藏着难以承受的代价。
殷星妤缓缓抬眼,紫瞳里不带一丝情感,连最基本的温度都消失殆尽,声音冷得不像人类,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冰裂声:“你和林家在L洲的眼线,今晚就会被彻底清除。从街头的杂货铺老板,到码头的搬运工头,一个都不会留。”
殷庭深脸上的希冀僵住了。他知道那些眼线是林家立足L洲的根基,也是他暗中扶持林溪的依仗,一旦清除,林家在L洲的势力将瞬间崩塌。可他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点头:“好……我答应你……”
“还有。”殷星妤打断他,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林家主和顾青衍,必须经历一遍我母亲当年经历的。”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林家主头顶,他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如纸:“你……你说什么?云姝当年……”
“为了找我,拖着病体奔波。”殷星妤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可每个字都像鞭子,狠狠抽在林家主和顾青衍心上,“在找到一丝消息时,林溪带人毁掉所有消息,让周家暗卫硬生生把我妈打死。”
林家主的拳头瞬间攥紧,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可对上殷星妤那双毫无波澜的紫眸,所有的怒意都被硬生生压了回去——他太清楚,这话不是威胁,是宣告。
殷星妤的目光终于落在殷庭深身上,紫瞳里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至于你,好好想想怎么承受住云影盟和星溟阁的双重刑罚。”
云影盟是当年殷云姝暗中培养的势力,权倾黑道两道,手段不必多说;而星溟阁的刑罚,更是以残酷著称,当年多少桀骜不驯的人都在地下暗牢里哭着求饶。更何况,负责审讯的幽影是殷星妤亲手带出来的人
殷星妤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松动:“我会考虑……”
殷庭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光亮,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殷星妤的唇,等着那个“放过林溪”的承诺落地——只要能保住苏婷伊留下的这最后一点血脉,别说双重刑罚,就算是粉身碎骨,他也认了。
周围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连叶玖鸢都微微蹙起了眉,猜不透这位大小姐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殷星妤接下来的话,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殷庭深所有的希冀。
“……让林溪死得痛快一点。”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仓库死一般的寂静。
殷庭深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了喉咙,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却连一声完整的嘶吼都发不出来,那点刚刚燃起的希冀,在这句话里被碾得粉碎,连带着他最后一点精气神都被抽得一干二净。
林家主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浑身瘫软,只剩嘴唇在无意识地哆嗦。顾青衍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指节攥得发白,却终究没敢说一个字——他知道,殷星妤说出的话,从来没有转圜的余地。
所谓的中毒失忆,所谓的阶下囚,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而她们,都傻乎乎地跳进了这陷阱里,还以为自己是掌控全局的猎人。
站在殷星妤身后的叶玖鸢,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在心里默默腹诽:……还得是你啊殷星妤。
这手段,够狠,够绝,够彻底。先给点甜头吊着对方的希望,再用最残忍的方式把这希望砸得粉碎,连带着对方最在乎的人一起拖入地狱。既报了当年的仇,又彻底断了殷庭深和林家最后的念想,一箭双雕,干净利落,不愧是能在短短一年里坐稳殷家掌权人之位的人。
叶玖鸢悄悄抬眼,看向身侧的殷星妤。她依旧站得笔直,紫眸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可只有叶玖鸢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下,是怎样翻涌的恨意与决绝——那些刻在骨血里的伤痛,终究要以最惨烈的方式,一点点讨回来。
殷庭深终于缓过神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殷星妤!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溪儿!她是无辜的啊——!”
殷星妤没有回头,只是对云野冷冷吩咐:“把云影盟的刑罚都给他来一遍,然后把人送到星溟阁。”
“是。”云野应声上前,毫不费力地架起已经失了魂的殷庭深。
殷庭深还在疯狂地挣扎哭喊,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殷星妤低声嗤笑,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早就活在报应里了。”
叶玖鸢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今晚这场戏,才刚刚开始,而殷星妤这把刀,显然已经磨得足够锋利,接下来要割开的,是那些深埋在时光里的血债。
殷星妤又看了眼林家主和顾青衍,给了身后的人一个眼神,云影盟成员上前,把剩下两人拖走
处理完殷庭深和林家的事,殷星妤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掠过耳后那道尚未消退的巴掌印时,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她转过身,目光越过噤若寒蝉的众人,精准地落在叶玖鸢等人身上。
叶玖鸢会意,微微颔首——她知道,这位接下来要做的,必然是彻底斩断所有后患。
殷星妤的声音清晰而决绝:“阮清,霜梦。”
“在。”两人齐声应道,声音里没有半分迟疑。
“把这炸了。”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把茶倒了”,可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片瓦不留。”
殷星妤却像是嫌这还不够,又补充道:“另外,放出消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说殷老爷子殷庭深,雪夜开车抛锚,不小心绕到了城郊,正好遇上了这场意外的爆炸。”
这话一出,连叶玖鸢都微微一怔——她原以为只是炸毁仓库,没想到殷星妤连后续的“戏码”都安排好了。这哪里是简单的处理,分明是要让殷庭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一丝痕迹都不留。
“意外?”叶玖鸢低声重复了一遍,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化作了然。这样一来,既不用担上“弑亲”的名头,又能让殷庭深的死变得合情合理,甚至能让那些还想借着殷庭深翻盘的势力彻底死心。
殷星妤没有看她,只是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夜空,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这种人,就该死无全尸。”
那语气里没有恨,没有怒,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漠然,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是啊,殷庭深这一生,为了所谓的“白月光”,给妻子下毒,害死亲女,还想要害死外孙女,勾结林家,手上沾的血债早已够他死百次千次,留一具全尸,都算是便宜了他。
殷星妤和叶玖鸢先离开,留在暗域的人善后
车辆驶离城郊时,身后的爆炸声已经渐渐远去,只剩下天边那片被火光染红的云层,还在夜色里透着诡异的亮。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引擎的低鸣和窗外掠过的风声。
叶玖鸢看着身旁的殷星妤,终究还是开了口,声音放得很轻:“你的毒……”
话没说完,却见殷星妤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地往口袋里摸去。指尖在空荡荡的衣袋里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烦躁,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
没带烟
“解了。”
殷星妤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这两个字落在叶玖鸢耳里,却不啻于一声惊雷。
“啊?”叶玖鸢猛地坐直了身子,脸上写满了震惊,“解了?怎么解的?”她下意识地想到了顾芷澜被押走前的叫嚣,难道殷星妤真的从她那里拿到了解药?
殷星妤转过头,紫眸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意料之中的笃定:“你也知道,当年我以身试毒,想着对很多毒都免疫了。”
殷星妤的指尖轻轻敲着膝盖,像是在回忆什么,“顾芷澜给我注射的‘清零’,有几种药材对我无用。”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真正让我难受的,是另外两味辅药,混在一起能形成一种类似‘牵记香’的效果。
殷星妤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顾芷澜这次发难,倒是帮了我一个忙。她把‘清零’的剂量加到最大,反而让其他辅药的药性提前爆发,解了我的牵记香。”
“所以……你现在真的没事了?”叶玖鸢还是有些不放心,伸手想去探她的脉搏。
殷星妤没躲,任由她冰凉的指尖搭上自己的手腕。脉搏沉稳有力,再也没有了往日那种时快时慢的紊乱。
“你看,”殷星妤抽回手,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彻底解了。”
叶玖鸢望着她眼底那抹久违的清明,终于松了口气,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那可真是……太好了。”
星溟阁总部,冷月一直在等殷星妤,她担心阁主的副作用发作,看到殷星妤回来,立即上前,“阁主,您………”
“解了。”殷星妤说得云淡风轻
冷月还是有些担心,刚想开口,殷星妤把手伸了过来,眼神示意她把脉
冷月的指尖搭在殷星妤的脉搏上 ,过了一会,她发现殷星妤的毒确实解了
星溟阁,地下暗牢
殷星妤走了进来,黑色的平底短靴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一步步朝着最深处的牢房走去。
她已经换下了那身染血的夜行衣,此刻穿了条剪裁利落的黑色裙子,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抹了药膏,已经没了
走到牢房门口,她停下脚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烟,指尖夹着银色的打火机,“咔哒”一声轻响,幽蓝的火苗窜起,在她眼底映出一点跳动的光。她低头点燃烟,深深吸了一口,再抬眼时,烟雾从她唇间缓缓溢出,模糊了她脸上的表情,却让那双紫眸显得愈发冷冽。
牢房里,顾芷澜被铁链锁在墙上,手腕和脚踝处的皮肤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上,曾经精致的妆容早已花成一片,嘴唇干裂起皮,眼神里却还残留着一丝不甘的倔强。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看到牢门外的殷星妤时,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
“阿瑾……”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是哭过很久。
殷星妤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冰冷的铁门旁,姿态慵懒地吐着烟圈。白色的烟雾在她眼前缭绕、消散,像极了她们之间那些早已烟消云散的过往。
殷星妤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她指尖微微一颤。她漫不经心地将烟蒂弹进墙角的金属垃圾桶,火星在死寂的暗牢里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随即湮灭,像极了顾芷澜此刻眼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希冀。
她抬眼,目光落在顾芷澜被铁链缚住的手腕上。那里的皮肉早已磨烂,暗红的血渍顺着铁链往下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积成一小滩,散发出浓重的腥气。可这点痛,在殷星妤看来,远远不够偿还她犯下的错。
“你,自会有你的惩罚。”
殷星妤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钢针,一字一句扎进顾芷澜的耳膜。她站在牢门外,黑色裙摆垂在膝盖边,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可那双紫眸里翻涌的寒意,却比暗牢里的石壁还要冷硬。
看来,今年帝景园后花园开的最烈的,当属顾芷澜曾经喜欢的香槟玫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