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宴在五岁的时候遭遇了一场大火,不仅失去了母亲,也留下了终身难以治愈的创伤。
不仅是身上大片的烧伤,还有火毒攻心,夜清宴的内脏都因为那场大火而衰弱异常,每个月特定的时间都会病发,将他折磨得神志尽失,不成人形。
小师弟曾亲眼见过他病发的模样,那可怖的样子几乎快要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也就是那时候,他才终于明白师兄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后来在二人共同的师父的研究下,夜清宴研习了一门专门压制火毒的内力,再配上特制的药方,才勉强能够吊住他的命。
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夜清宴纵然武功高强,却不能使用半点内力,否则元气泄露,将会遭到火毒的可怖反噬。
时懿欢听到这里哪还不明白。
夜清宴这个月没来得及吃药,又在刺客的连番攻击中大动干戈,肯定是伤了元气。
体内的火毒没有药的压制,自然就卷土重来。
“现在给他喝药还来得及吗?”时懿欢的思绪快速运转,思索着可能救得了他的办法。
小师弟摇了摇头,面色不见半点轻松,“不知道,这些年师兄的身子精心调理,没再发过病,但也因此,火毒一再积累……”
时懿欢咬了咬下唇,听出了小师弟的未竟之意。
也就是说恐怕那汤药已经是压不住火毒了。
或许还有什么办法才是……
时懿欢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闪过,但总也抓不住,不由得来回踱步。
一声瓷器的碎裂声自里间传来,听着像是夜清宴失手摔了什么东西。
这一声让时懿欢震了震,也终于敲开了脑中一直打结的地方。
她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道亮光,转身对小师弟道:“楼王如今仍在淮州调查,你找人尽快同他联系,问他要一样东西。”
后者迅速转身离开,时懿欢又快速对天韵道:“你们去小厨房煎几炉药来,还有皇上前阵子赏的烫伤膏,也一并拿来!”
待几人领命下去,时懿欢的心跳都还未停歇,她望着屋檐外的天空,心中一种莫名的焦急翻涌着,遮盖了她所有的情绪。
好在她足够幸运,楼王一直还在偏殿未曾出门,身上也带着她们需要的东西。
听到是夜清宴需要,他二话不说便将所有的都拿了出来,更是言明若是不够即刻遣人回京。
天韵等人也都将药煎好了端过来。
时懿欢等在大门外,见小师弟手上的东西,心中的大石头便落了一半。
“天婼,你跟我进去。”
小师弟说夜清宴病发时逸散的气息会对周围的人产生冲撞,尤其是内功深厚的人,会在一瞬间七窍流血。
这也是夜清宴第一时间驱散众人的原因。
小师弟还想拦着:“嫂嫂,还是我去吧,你没有内力,只怕会被师兄的内力冲撞,受伤了怎么好!”
时懿欢摇了摇头,道:“你伤还未痊愈,进去了也是伤上加伤,左右我没什么内力,不碍事的。”
两人一路穿过回廊走到了夜清宴暂时待着的里间,越是靠近就越能感受到铺面而来的热气。
那热气恍如实质,时懿欢才踏入门槛,便觉身上一片炎热,仿佛亲身体会了一遍火灾现场。
她侧身对天婼道:“你在门外守着。”
天婼的脸色已经不好了,直面夜清宴身上的火气让她体内的气横冲直撞,她甚至连点头的余力也没有,只是麻木地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时懿欢。
时懿欢端着木盘渐渐走进里间,奇怪的是,虽然感觉到炎热,她却没有任何不适。
也不知是对方察觉到她的存在有意收敛,还是因为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内力的普通人察觉不到。
一直走到热源的最中心,时懿欢才得以看清房间中的现状。
夜清宴脸上的面具已经不翼而飞,此时的他浑身被汗浸透,乌黑的发丝结成一缕一缕,脸颊边的碎发黏在脸上,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脸上滑落。
玄色的长袍因为汗水颜色变深了一个度。
身上烫伤的痕迹正在散发着红光,随着他的呼吸一闪一闪,似乎正在他的经脉中冲撞。
他就这样趴在地上,呼吸微弱,似乎连呼痛的力气也没有了。
听到声音,他微微抬起头看向时懿欢的方向,往常漆黑一片的眼眸中此时隐隐泛着红光。
配合着半边脸颊发红的烫伤,令人看着便以为遇上了地狱的阎罗。
时懿欢脚步不停,径直走到他身边,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她拿起一个青玉的瓶子,里面装的正是前几日萧青迟等人用来陷害他们的羌兰草粉。
时懿欢将粉末洒在掌心,又拿起皇上赏的药膏挖了一些,混着羌兰草轻轻搅拌,直到见到那药粉变了颜色,时懿欢才松了一口气。
她心中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若不是临时想起羌兰草的特性,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将药粉在手上揉开,时懿欢一点一点将它们抹在夜清宴的伤口上,才一触碰,便感觉一阵灼烧感从指间传来,夜清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时懿欢指间抖了抖,抿着唇慢慢将药膏慢慢涂上去。
将脸上的抹完之后,时懿欢的手往下,解开了夜清宴的衣襟。
她抬眸看了夜清宴一眼,对方也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胸膛的起伏渐渐变得微弱。
时懿欢手上没有停,解开了夜清宴的长袍,掀开了被汗水浸湿的里衣。
大片狰狞通红的伤口出现在眼前,夜清宴左半边身子几乎没一块好肉,结痂的皮肤皱在一起,蜿蜒曲折像是蠕动的虫子。
在右半边光滑皮肤的衬托下更是十分狰狞可怖!
时懿欢顾不上惊叹,仍然是按部就班将药粉涂抹。
房间里的火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些许,小鸟的鸣叫再次从窗外传进来。
夜清宴身上的皮肤不再发红光,屋内躁动的热气也终于消散不少。
时懿欢彻底将药膏涂上,见伤口恢复了以前的状态,才终于确认自己的办法是有效的,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她的鬓发也被汗水浸湿,绯色的纱裙也变成了暗红。
她将手搽干净,端起药碗递给了已经能够均匀呼吸的夜清宴。
对方却因为这漫长的治疗,晕厥过去。
时懿欢动作一顿,端着药碗抿唇,看着夜清宴的眼神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