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前班的时光总是如此充裕，充裕到令林暮心生倦意。幸而，她对校园景致的记忆并不长久，因此每一次漫步于其间，在她眼中都仿若初见般新奇。那些熟悉的树木、花坛和小径，总能在她不经意间焕发出别样的趣味，驱散些许无聊的阴霾。

校园里有三角梅，马樱丹，水仙花之类的，林暮没有忘记幼儿园时的习惯，很长时间都在找合起来的青树叶子，打开看里面的虫子。

杨春华曾问过她这是在干什么呢？林暮如实回答，热情的邀请杨春华和自己一起找虫子，杨春华以自己害怕虫子为由婉拒了。后来邓丽她们也来问林暮她在干什么，她说了，用各种夸张的语言吊起邓丽的好奇心，于是邓丽也加入找虫子的阵营。但当她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之后感到了欺骗，说了林暮几句后就走了。林暮很生气，认为她们不懂其中的乐趣，其实她自己也没感到有什么乐趣，可她拉不下那个面子。她是那么的眼高手低，认为自己与众不同。

但这在林暮的同学眼里是无聊的，她们更喜欢用三角梅和马樱丹的花串成花手链来戴。

林暮也觉得找虫子太无聊了，但她缺乏尝试新事物的勇气，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看她们找花，串手链。看了一久，林暮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毕竟那花和手链都很好看。

林暮仔细的观察过三角梅和马樱丹，她觉得三角梅外表没什么奇特的，倒是花柱很好看；林暮喜欢马樱丹，这种花枝干和叶子有一股怪味但不妨碍花的美丽。林暮经常见到的是白的，红的马樱丹花。

林暮也开始和邓丽她们串花手链了，她们还会串上一种紫色的，小小的花，这种花很矮，枝干很硬不容易压弯。花就长在枝干顶上，也长在枝干旁，但不管花长在枝干哪里也不影响它的难摘。林暮不明白，为什么枝干那么硬，叶子也小而硬，而花确小而弱，随便一碰就散了，花瓣摸起来有点像纸质感，要是不带着萼片一起摘花就会散了，一用力花也会散。

林暮每次摘都会碰散，她很气恼，再一看旁边的杨春华，她已经摘了一把了。

“杨春华，你怎么摘的这么多？我每次摘都摘不到一朵完整的。你看，都散了。”

“你要一朵花的摘下来，不要碰到花瓣，不然会散了。”林暮按她说的去做，果然摘到了完整的。她崇拜起杨春华了，觉得她不仅成绩好，还懂得很多。

林暮喜欢这种紫色的花，也喜欢马樱丹，就是不喜欢三角梅。她经常在手链上串马樱丹，但学校里的马樱丹花树太少了，供不应求。更何况林暮用马樱丹花用得最多，不仅用马樱丹花串了手链，还有项链，她有个大胆的想法，她想串一个脚链。

林暮大把大把的用马樱丹花引起了其他小伙伴的反感，但她们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林暮也毫不知觉，只是发现来晚了马樱丹花就没有了，也就督促自己来的早一点，跑的快一点，丝毫没注意到是同学的有意为之。直到杨春华提醒，她才知道自己用的马樱丹花太多了，别人都没得用了。

“林暮，你少用点马樱丹花，我们都不得用了。一串手链上都是马樱丹花的也是只有你了。”

林暮听着杨春华的责怪，心里很难过，看到周围人躲闪的动作，再看看自己手上满是马樱丹花的手链，林暮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想起杨春华的话，林暮不经感到自责，羞愧。

看林暮站在那里，低着头，杨春华见她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看她的可怜样，就走过来安慰她。

“得了，别一串手链都是马樱丹花，找点别的花串上去。”杨春华还在气头上，她不认为自己的话有什么错，毕竟林暮用的马樱丹花实在太多了，都引起公愤了。经朋友的提醒，杨春华看向林暮，林暮坐在路边，面前是马樱丹花树。她看到林暮满眼失落，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重话了，可她想了一遍还是觉得自己没错，是林暮用马樱丹花太多在先的。明明是她有错在先，现在她自己还委屈上了。杨春华觉得她真矫情。此后杨春华就不怎么想搭理林暮了，林暮找她问问题也是很冷淡的回应，林暮不知道她怎么了，但看她冷淡的样子也不好再缠着人家。

其实林暮还在自责自己的自私，丝毫没注意到杨春华在看她，也没想过怪杨春华说话重了。她只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少用马樱丹花了。她不知道怎样是“少用”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林暮就干脆不用。别人问起的时候，林暮就说自己在尝试其它花，还是自己喜欢一串手链上都是一种花。别人提醒她那样不好看，而且用同一种花用的多，别人都不能用了。

“林暮你做什么事的时候考虑一下别人麻。”

这句话印在林暮脑子里，可也只印了一段时间。等到遗忘的祖宗降临，林暮早把杨春华和邓丽的话抛之脑后。

林暮看着自己手里的花链，也感到一种花色不好看，还是需要一些别的花。她看向别人的花链，自己不会写作业那就抄一下吧，反正不碍事。林暮模仿着她们串自己的手链，就在这时候，林暮想起了杨春华的话，为了不引起麻烦，林暮刻意不用马樱丹花，可那也让林暮失去了对花手链的兴趣，现在她单纯为了串手链而串手链，甚至用上了她不喜欢的三角梅，她告诉身边的邓丽她不喜欢三角梅，很快她发现，好像只有她不喜欢三角梅，或者说，只有她明显的表现出来自己不喜欢三角梅。别人喜不喜欢不知道，但她们不排斥，她们只想让自己的手链更好看。

在这之中，邓启英串的最好看，李瑾瑜其次，杨春华在次。林暮认识了邓启英，她也是瑶族人，性格温和，学习努力。最让林暮惊讶的是她的手，手指有些弯，还有些连在一起的，可不像鸭子的脚那样，林暮第一次见，盯着看了好久。

可这一举动让邓启英不舒服了，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林暮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变化，她还想看得更仔细一些。正当她打算凑近看的时候，邓丽发话制止她了。

“林暮，认得人家手难看就不要看了。没看见她不高兴了吗？”

林暮才反应过来，看向邓启英，她脸色确实难看，但她还是说了一句没事。脸色依旧难看，林暮慌忙道歉，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邓启英脸色如此难看，也不理解邓丽的话。

“对不起，我只想看看，单纯想看看，因为她第一次见。”

“没事，你看吧。”

邓启英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依旧难看，可她知道林暮没有恶意，就单纯想看看，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因为见过她手的人都感觉那只手很可怕，都露出鄙夷的表情，这伤到了她的自尊。她谨慎的思考着林暮的话，猜测她到底是真的好奇还是在隐藏什么。

气氛很尴尬，林暮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因为她好像感觉到她们不想让自己再待着了。林暮在路过紫色小花的花坛时候遇到了正在摘花的李瑾瑜，早些时候因为这花难摘，一整朵的串上去那绿色部分又破坏了整串花的和谐，又不好看，林暮就放弃了这花。

现在看到李瑾瑜在摘这种花，林暮好心提醒她但李瑾瑜不为所动，仍然继续摘花，林暮感到好奇，蹲下来看她摘花，串花链……成品中，那一抹绿色分外刺眼，李瑾瑜盯着那抹绿看了好久。林暮不明白她的眼神，有感慨，有欣喜。

“你不觉得那绿色不好看吗？”

“哪有，鲜花也要绿叶配嘛。”

林暮被她的话惊到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她瞬间感觉李瑾瑜和她们不同。她感到李瑾瑜绝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她生出一股敬畏。看林暮震惊样，李瑾瑜把这串手链送给了林暮。

接下来，李瑾瑜和林暮一起找花串手链，她们试了所有学校里的花，串出各种各样的花链，但效果都不如最初的三角梅和马樱丹花好看。

林暮和其他小朋友的摘花行为引起高年级姐姐们的不满，也就是那个时候，林暮认识了何红欣。她温柔的提醒她们摘花是不对的，刚见面，她就给林暮留下深刻的印象。林暮听从了她的话，没有再摘花。后来她们的摘花行为被老师发现了，被批评了一顿，还被罚站了。

到了一年级，林暮厌倦了这种串花链游戏，转而看杨春华她们玩过家家。从教室到宿舍有三条路，一条要走过种满野花生和金枝玉叶的路；一条在中间，经过一个大花坛，种着青树和水仙花，路边两旁种着棕榈树；一条路种满大树，大树下面有一个坡，坡下就是一片草地。

杨春华她们玩过家家的地方就在这些树下，这种树的叶子薄而宽可以用来当过家家用的碗。另一个好玩的地方是这种树的嫩芽，是子弹形的，嫩叶外包着一层红色的，长条的，中间凹下去的东西，可以吃，酸酸的。

还有一种树，叶子硬厚，而且宽大，这种树嫩叶外也有一层可以吃的东西，也是酸的。比前面那个大得多，也可以撕下一层白色的膜，这层膜倒是甜的。但是落下来的时候叶子有些卷起来了，不然拿来当扇子最合适不过了。那个坡，都是些石子，一不小心踩滑就会擦破皮。在靠近厕所的地方种着一颗光棍树，一掰断就会流出白色的浆渍。光棍树旁是一个特别大的石头，非常光滑，因为在树荫下，所以常年都是冰凉的，到了夏天那石头最受欢迎。男生们经常骑在这个石头上，女生很好会坐在石头上，因为总有些男生会开黄腔。石头旁是一棵油棕树，总有人嘴馋它的果子，因为果子的芯可以吃，是甜的，可惜很难摘到果子，也很难打开。

树旁的坡，靠近厕所的方向，这时坡上不是大快大快的石子，而是草。一整个坡的草，而且坡的坡度恰好，像一个滑梯。坡上边是一大丛马樱丹，林暮最喜欢这里了，可以骑石头，滑草坡，还有喜欢的马樱丹花，虽然那味道有点臭。

很长时间，林暮都站在旁边，吃着酸酸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东西，看她们把马樱丹花，三角梅，林暮手中的东西装在一个个“碗”中。林暮不知道她们的过家家游戏是怎么玩的，只知道那一块是谁和谁的家，这一块是谁和谁的家。什么醉酒出事故啊，什么第三者啊，什么邻里争端纠纷啊……林暮都看不懂，但该笑还是要笑一下的。

那时候吃饭是需要饭票的，林暮的同学在打饭的时候不只会递给大叔饭票，还会递一块钱。但林暮不递那一块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递那一块钱，老师没有说要递啊？

每个星期天，母亲会买好一个星期的饭票交给林暮，并叮嘱她不要弄丢，丢了就没有了。林暮一周的生活费是十块钱，其中有五块钱的早点钱，林暮的零花钱就只是五块钱。怎么花母亲没告诉她，只告诉她花完就没有了。因为钱少，林暮很少去小卖铺，有时候她看着同学手里的零食很羡慕，她也好想吃，可手中的钱不允许。别人可以一天买好几顿零食，林暮不可以，当时五角钱一包的零食林暮一天只能买两包。

同学们没到吃饭就饿的时候可以买零食，林暮只能挨到吃饭的时候，然后打很多的饭吃，饭多吃饱一点就可以多挨一会儿了，就可以少吃零食了。实在饿得不行，林暮也得买那种能抗饿的零食吃，她也可以吃那些酸酸的东西。能吃的东西很多，不至于饿死。

她也会不吃早点，然后拿那一块钱买零食吃。可林暮的小动作瞒不过表哥林继，他训斥了林暮一顿就告诉了林暮的母亲，母亲就把那五块早点钱放到小卖铺，这下林暮没办法了。

即便如此，林暮依然无法逃脱饥饿的侵袭。她别无选择，只能默默忍受着。每天仅有一块钱的支出是必须遵守的铁律，一旦打破，明天便会面临更为残酷的绝境——整整一天饥饿的煎熬。而这样的经历，林暮早已尝过滋味。那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折磨，头重脚轻、视线模糊，腹中如同被掏空了一般，连呼吸都带着痛楚。每一次回忆起来，都仿佛从噩梦的深渊中重新走过一遭。

母亲在小卖铺放的五块钱，那是她的早点钱，而且不让林暮去拿那五块钱用。林暮常常感到饥饿，可饿也没办法，只能受着。因为经常饿着，林暮看起来就很瘦，瘦瘦小小的一个，也不经常活动，因为饥饿不允许。

一年级还好，林暮可以靠多吃饭和吃那些酸酸的东西抵挡饥饿。到了二年级，林暮感觉饿的更频繁了，而且感到自己挨不住饿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吃上了水果，喝上了牛奶，而林暮什么都没有。林暮看到别人都有那么多吃的，从来都体会不到挨饿的感觉，再看看自己……林暮想哭，可眼泪喂饱不了肚子。

因为饥饿，林暮说服了自己捡东西吃。刚开始她不好意思，因为身边都是人，来来往往的人，林暮感觉有千万双眼睛盯着自己，直盯得她害怕，想逃离这一切。

最后还是饥饿战胜了恐惧，面子？挑食？在饥饿面前一文不值。

或者，尊严？在生活面前一文不值。

林暮对这句话体会最深刻，因为那是她的来时路。林暮不知道什么是面子，可她知道羞愧的感觉；林暮不知道什么是挑食，可她知道自己不喜欢吃某种食物。林暮捡了很多次地上的东西吃，虽然这不能填饱肚子，但能嚼一会东西而且能咽下去，不至于肚中无食就很好了，蚂蚁再小也是肉啊！

因为饥饿，因为身体瘦小，林暮经常生病，林暮也越来越不喜欢学校。她常因为饥饿而表现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让老师和同学以为她生病了。这时老师会叫她的哥哥林继，林继摸摸林暮的头，不烫，就不管林暮了；要是烫，林暮被发烧的感觉折磨的哭出来，林继会带她到医院看病，叮嘱她吃药。

林暮不喜欢学校，不喜欢学习，她会装病不去学校，或是逃避一节课也好。

见过林暮的长辈都说林暮好瘦，多吃点之类的话，可林暮在学校总是挨饿，没有一天是饱的。面对亲戚的问话，母亲和父亲的统一回复是：“就是零食吃多了的，饭都不吃，能胖起来才怪！”

笑死，不吃零食林暮都不知道怎么挨过饥饿，估计早饿死了。

到了二年级，林暮在星期三或星期四的时候就会把钱用光，因为她真的很饿。有一次，林暮在星期三的时候就把钱花完了，没到吃饭的时候林暮就饿得头昏眼花，眼里见了点泪。吃饭的时候她感觉世界都明亮了，明天又有盼头了。

到了星期四，林暮饿不住了，感觉身体支撑不住头了，好几次都趴在桌上。在语文课上，班主任来守这节课，她注意到了林暮的异样。而林暮已经看不清书上的字了，她甚至都没注意到老师走近了自己。直到老师叫她，她才反应过来。

“林暮，你生病了吗？”

林暮点点头，老师转身拿起电话，“那我打电话给你家长让她接你回去。”

那一刻，林暮想哭到了极点。她可以见到爸爸了，她可以吃饱饭了！

同学和老师不解林暮为什么哭，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林暮为什么总是生病。

路过阿六家的米线店，林暮告诉父亲她想吃米线。米线端上来了，林暮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慢点吃，没吃过饭一样。”米线店老板说。

“嗯。”林暮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继续狼吞虎咽。父亲和米线店老板听到林暮这个回答都笑了，都说林暮在开玩笑，学校里怎么会吃不饱饭。

人与人之间是无法共情的。

回到家，父亲告诉母亲在米线店的事，关于林暮说吃不饱饭这件事，母亲也笑了，只当它是童言无忌。都说林暮吃多了零食不吃饭才吃不饱饭的。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吃饱了饭的林暮又笑又跳，一点没有刚才病秧秧的样子，父母都认为林暮是不想读书才撒谎回家的，而林暮也确实不喜欢去学校。因为这个，母亲拿细竹棍打了林暮一顿。

“说！干嘛要撒谎回家！”

林暮没说话，只是哭。

“小小年纪不学好，还撒谎！还不想读书！”母亲说一句就甩一次棍子，棍子打在林暮屁股上，给林暮疼得直跳。跑开了，和母亲有点距离了，母亲招手让林暮过来，林暮没想着是去挨打，只想着服从命令。面对挨打，林暮什么也不会，只会哭。急火攻心的林暮哭喊着不想去学校。

父母都告诉林暮要好好读书，不读书要的吃苦太多了。最经常听到的，“现在吃不了读书的苦，以后就得吃生活的苦。”父母理解不了现在读书的苦，理解不了林暮为什么不想去学校，更理解不了坐在教室里有什么累的，而林暮也不说，父母也不问。

父母常和林暮说起以前读书的时候有多么好，诉说着那个时代的红利，恨自己年少轻狂，现在狼狈为曾经的任性买单。父母也不说其他的，只说好好读书。这句话劝说不了林暮，父母带她干农活，挖地种玉米，割水稻……想让林暮知道生活的苦，从而迷途知返，好好学习。可林暮既不想吃生活的苦，也不想吃学习的苦。

林暮很懒，父母几乎不让林暮参与家庭的生产活动。除了洗碗扫地，林暮没什么可做的，他不知道家庭的经济来源是哪些，不知道自己的家庭经济实力是怎样的。父母的意思，林暮只需要学习，其他的不要插手。而这助长了林暮的懒惰。

要送林暮去学校的时候，母亲又叮嘱林暮少吃零食，多吃饭，又给了林暮五块钱让她花，并告诉她不要提前花完。

林暮看着手里的五块钱，唉，又是挨饿的一个星期。她不知道父母挣出这五块钱多么不容易，也不知道父母在她没回来的时候吃的多么糟糕，她只知道五块钱不够用，每次回家都能吃到肉。

多年以后，当二十八岁的林暮为了一块钱精打细算、为五块钱的得失而大发脾气时，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的自己。那时的她，还未被生活的风霜侵蚀，总带着几分不解与埋怨，质问父母为何家境如此贫寒。而如今，当她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煮着一锅清汤挂面时，心底却泛起一丝酸涩的明悟——原来父母早已用尽全力，为她撑起了一片遮风挡雨的天地，哪怕那不过是个简陋的棚子，却足以让她免受风雨摧折。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