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洛阳城的街道上已有马蹄声碎。臧海握着那枚玉佩,缓步穿行于青石板道之间。昨夜与庄芦隐的对话如针刺般扎在心头,他不敢深想,却也无法逃避。
百里弘毅已在府门前等候,一袭素衣,目光沉静。见臧海走近,他未多言,只轻轻点头:“时辰不早了。”
臧海颔首回应,二人并肩步入府内。案前摊开的,是曹静贤昨日所赠的密函,字迹斑驳,墨痕犹新。百里弘毅凝视良久,忽而抬眼:“赵秉文果然藏得极深。”
“他若真欲借我之手搅动局势,便不会轻易放手。”臧海语气低沉,“我们需尽快找到确凿证据,否则迟则生变。”
百里弘毅微微一笑,眸中锋芒乍现:“正好,有件事可借机试探。”
他取出一封公文,递至臧海手中。那是一桩旧案——平津侯府私藏机关图谱,涉及皇室禁器。此案早已结案,然细查之下,竟发现诸多疑点。尤其是其中一枚铜锁,构造竟与鬼玺案中出现的机关极为相似。
“你怀疑此案与鬼玺有关?”臧海皱眉。
“不止如此。”百里弘毅缓缓道,“若能借此案牵出平津侯背后的势力,或许能窥见赵秉文真正的布局。”
臧海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好,我来破这机关。”
午后,二人前往平津侯府。此地乃权贵重地,守卫森严,然因百里弘毅身负监察之责,加之朝廷授意重审旧案,门卫不敢阻拦。
踏入府邸,雕梁画栋间透着一股压抑的肃穆。一名幕僚迎上前来,神色倨傲:“大人今日来访,可是为了那桩陈年旧案?”
百里弘毅淡淡道:“正是。”
幕僚冷笑:“此案已结,大人何苦旧事重提?莫非……另有所图?”
话音未落,臧海已迈步上前,目光落在厅堂一侧的木匣之上。那匣子通体乌黑,表面雕刻繁复纹路,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
“这便是当年查封的机关图谱?”他问。
幕僚脸色微变:“正是。”
臧海伸手轻抚匣面,指尖掠过一道细微凹槽,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退后一步,低声对百里弘毅道:“此匣并非寻常锁具,而是以三重机关设防,若强行开启,恐触发自毁机制。”
百里弘毅闻言,转头望向幕僚:“看来你们对此匣颇为重视。”
幕僚强作镇定:“不过是些古籍残卷罢了,大人何必小题大做?”
臧海不再言语,袖中指节轻扣匣面,耳中已捕捉到内部齿轮轻微咬合的声音。他闭目凝神,脑海中迅速勾勒出机关结构:外层为虚锁,内层为错齿,最深处则是反向弹簧。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缓缓插入匣侧缝隙,稍一转动,只听“咔哒”一声,第一道锁应声而解。
众人皆屏息凝神。
第二道机关更为复杂,需以特定角度推拉三次方可解开。臧海动作精准,手法娴熟,不多时,又听得一声轻响,第二道机关亦被破解。
最后一道机关,是最难之处。它并非机械结构,而是以磁力控制,稍有偏差,便会引发连锁反应。臧海额角渗出冷汗,手指微微颤抖。
百里弘毅站在他身后,静静注视,未曾开口打扰。
终于,臧海调整气息,将银针轻轻拨动半寸,匣盖随之无声滑开。
匣中赫然躺着一卷羊皮图,其上绘制的图案,竟与鬼玺案中的机关痕迹完全吻合。
幕僚脸色骤变,猛地扑向前去,却被百里弘毅一手制住。
“看来,你们还真有些东西不愿让人知道。”百里弘毅冷冷道。
幕僚怒目而视,却再无狡辩之词。
回到府中,臧海将羊皮图铺展于案上,细细端详。图纸上标注的符号极为隐秘,若非精通机关之人,恐怕难以辨识。
“这不是普通的机关设计。”他低声道,“这是‘藏锋阁’的秘传技艺。”
百里弘毅闻言,神色微动:“你是说,你父亲留下的?”
臧海点头:“但为何会落入平津侯之手?”
百里弘毅沉吟片刻,忽然道:“或许,这才是赵秉文真正想要的东西。”
臧海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让你接近我,是为了让我带你找到这些线索。”他喃喃道,“他早知我会回来。”
百里弘毅望着他,目光深邃:“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不只是揭开真相,更是要让他措手不及。”
臧海默然许久,终是开口:“好。”
这一声“好”,仿佛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枷锁。
翌日清晨,百里弘毅召集御史台官员,当众展示羊皮图,并揭露平津侯私藏机关图谱之事。朝堂震动,赵秉文虽未当场发作,却面色阴沉,显然心中已有计较。
而在殿外,臧海立于廊下,看着阳光洒落在金砖地面之上,心头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他不再是棋子,而是执棋之人。
百里弘毅走出殿门,见他伫立不动,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臧海回过神来,看向他,唇角微扬:“我在想,下一步该如何走。”
百里弘毅目光微敛,随即露出一抹笑意:“随我来。”
他转身走向书房,脚步坚定。
臧海跟在他身后,步伐稳健,一如当年共读经书时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对立的仇敌,而是并肩同行的知己。
窗外风起,吹动帘幕,一片落叶飘然而下,正落在案上的羊皮图边缘。
纸页翻动,露出一角未曾被注意的印记——
一只盘蛇,缠绕于刀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