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颂

上海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黏腻，苏晚拖着行李箱站在欢乐颂小区门口时，雨丝正斜斜地织着，打湿了她米白色的风衣。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中介发来的信息——2203室，朝南，带阳台，邻居是几个“挺好相处的小姑娘”。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厅的玻璃门。潮湿的空气里混着香樟树的味道，电梯口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着楼盘广告，暖黄的光映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三年了，她终于还是回到了这座城市。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苏晚刚要迈步，就听见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三个女孩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正举着手机兴奋地说着什么，另一个戴眼镜的抱着笔记本电脑，指尖还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最边上那个扎着马尾的，手里拎着刚买的菜，塑料袋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洇出小小的水痕。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苏晚侧身挤进电梯，按下“22”的按钮。

“你是新搬来的？”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好奇地打量着她，“我叫邱莹莹，住2202。”

“我是关雎尔。”戴眼镜的女孩推了推镜框，露出腼腆的笑。

拎菜的女孩爽朗地摆摆手：“樊胜美，也住2202。以后就是邻居啦，有事儿吱声！”

苏晚被她们的热情冲淡了几分疏离，弯了弯嘴角：“苏晚，住2203。”

电梯上升的数字不断跳动，邱莹莹还在叽叽喳喳地说公司的趣事，樊胜美偶尔插两句嘴，关雎尔安静地听着，手指却没停。苏晚靠在轿厢壁上，听着这些鲜活的声音，忽然觉得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似乎也有了点温度。

22楼到了。苏晚跟着她们走出电梯，看着2202室的门在身后关上，才拿出钥匙打开2203的门。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阳台上的绿萝垂下来，叶片上还挂着水珠。她放下行李箱，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对面楼的灯光星星点点，远处黄浦江的轮廓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三年前离开时，她也是这样站在窗前，看着同样的夜景，只是那时身边还有个人。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律所的同事发来的文件。苏晚深吸一口气，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她是三天前从深圳调回上海分所的，带着一个棘手的并购案，忙得脚不沾地，直到今晚才有空搬进新家。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苏晚起身开门，看见樊胜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站在门口，“刚听见你开门，看你淋了雨，煮了点姜汤驱驱寒。”

琥珀色的姜汤冒着热气，姜丝的辛辣混着红糖的甜香钻进鼻腔。苏晚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里忽然一暖：“谢谢樊姐。”

“客气啥。”樊胜美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桌上摊开的文件上，“还在忙呢？看你这架势，是做金融的？”

“嗯，律师，主要做并购。”苏晚简单回答。

“那跟我们安迪很像啊！”樊胜美眼睛一亮，“她住2201，是晟煊集团的CFO，可厉害了！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苏晚握着姜汤的手微微一顿。晟煊集团这四个字，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心里。她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好啊。”

送走樊胜美，苏晚端着姜汤走到窗边。雨还在下，江面的灯火模糊成一片光晕。她想起第一次去晟煊集团总部，也是这样一个雨天，谭宗明穿着深灰色西装，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侧脸的线条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挂了电话回头看她，嘴角噙着笑：“苏律师，久等了。”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在她的生命里掀起怎样的波澜，又会在转身时，留下怎样的空白。

姜汤渐渐凉了，苏晚把碗放在桌上，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条款忽然变得模糊，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关掉文件。也许她该承认，回到上海，并不只是因为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