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时,刘盈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本就体弱,经此兵变更是亏空了根本,常常咳血不止,连朝政都难以亲理。沈落雁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寝殿,亲自熬药侍疾。
“落雁,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这日午后,刘盈靠在软榻上,气息微弱地握住她的手,“四弟他……对你有意,朕看得出来。”
沈落雁眼圈泛红:“陛下别胡说,您会好起来的。”
“朕的身体自己清楚。”刘盈虚弱地笑了笑,“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若朕不在了,希望他能……护你周全。”
沈落雁泪水滑落:“陛下!”
刘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飘落的秋叶,眼神渐渐涣散。
接下来的日子,刘恒代掌朝政,入宫探望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来,他都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沈落雁为刘盈擦拭、喂药,目光复杂难辨。沈落雁尽量避开他的视线,却总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目光,让她心慌意乱。
这日刘恒处理完朝政进来时,正见沈落雁趴在床边垂泪,刘盈已是弥留之际,嘴里喃喃着:“落雁……好好活着……”
刘恒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他走上前,轻声道:“你去偏殿歇歇吧,这里有太医看着。”
沈落雁抬起头,眼底还带着泪光:“我不累。”
“听话。”刘恒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陛下也不希望看到你累垮。”
沈落雁终究是起身去了偏殿,却在门口听到太医对刘恒说:“皇太弟,陛下……恐怕撑不过今夜了。”她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当晚,汉惠帝刘盈驾崩,年仅二十三岁。消息传出,长安缟素,举国同悲。沈落雁跪在灵前,形销骨立,泪水早已流干。三年相伴,从最初的敬怕到后来的同情,这个无奈的天子终究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记。
刘恒作为皇太弟主持葬礼,一身玄色丧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他举止得体,将哀伤与威严拿捏得恰到好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看向灵前那个素白的身影,心中都翻腾着怎样的情绪。
葬礼结束后,刘恒在百官拥戴下登基,是为汉文帝。新帝登基大典那日,锣鼓喧天,与沈落雁迁居的静心苑形成鲜明对比。这里偏僻荒凉,是前朝妃嫔的“冷宫”。
“娘娘,新帝陛下派人送赏赐来了!”青黛喜滋滋地进来,身后宫人捧着珠宝绸缎,“还说……说让您搬到瑶光殿去住!”
沈落雁愣住了。瑶光殿曾是高祖宠妃居所,地处幽静雅致,这待遇远超前朝妃嫔。她正疑惑,刘恒已走进来,一身明黄龙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威严自生。
“参见陛下。”她连忙行礼。
刘恒扶起她,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静心苑太冷清,瑶光殿离朕近,方便照看。”
“陛下,臣妾是前朝妃嫔,不合礼制……”
“礼制由朕定。”他打断她,语气坚定,“你是大汉功臣,该得最好的待遇。”他看着她惊讶的眼眸,补充道,“先住过去,百日后再议其他。”
沈落雁看着他深邃的目光,终究是低眉应下:“臣妾遵旨。”
迁居瑶光殿后,日子渐渐安稳。刘恒时常来看她,有时是批阅奏折累了过来坐坐,有时是晚膳后陪她散步,却从未有过逾矩之举。他待她温和有礼,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关切。
这日晚膳,刘恒看着她没什么胃口,便亲自为她盛了碗汤:“尝尝,这是代国送来的菌菇,你身子弱,该多补补。”
沈落雁接过汤碗,轻声问:“陛下为何对臣妾如此?不怕朝臣非议吗?”
刘恒放下玉勺,认真地看着她:“因为朕心悦你,从宫宴初见便忘不了。”
这句话太过直白,沈落雁脸颊瞬间绯红,心跳漏了一拍。她慌乱地低下头,却听他继续道:“朕知道你心有顾虑,但朕不会强迫你。给朕时间,也给你自己时间,好吗?”
窗外月光洒进殿内,照亮了他眼中的认真。沈落雁握着温热的汤碗,心中百感交集。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却在这微凉的秋夜里,感受到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