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离皇宫的第三日,在一处驿站歇脚时,苏婉仪意外撞见了正在打水的若曦。她穿着粗布宫女服,头发简单挽起,脸上沾着些许灰尘,早已没了在养心殿时的清秀模样,可那双眼睛里的警惕与疏离,却和苏婉仪记忆中如出一辙。
若曦也看到了苏婉仪,手里的水桶猛地晃了一下,水溅湿了裤脚。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神里满是慌乱——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离开皇宫的路上遇到苏婉仪。
苏婉仪示意随行的侍卫在远处等候,独自走向若曦,声音压得很低:“你也不是这里的人,对不对?”
若曦的身体猛地一僵,抬头看向苏婉仪,眼神里满是震惊:“娘娘……您怎么会……”
“我也是后来才想起来的。”苏婉仪靠在驿站的木门上,看着远处的山林,语气带着一丝复杂,“之前在宫里,我总觉得你很特别——你看皇子们的眼神,不像敬畏,像惋惜;你说‘辰时’会下意识接‘上午九点’;你看到我那匹缠枝莲纹丝绸时,眼底闪过的惊讶,不是对花纹的好奇,是对‘现代图案’的熟悉。”
这些细节,苏婉仪失忆时只觉得奇怪,如今恢复记忆后再回想,每一点都印证着“若曦也是穿越者”的猜测。尤其是那次若曦脱口说出“太子私会官员”,苏婉仪现在才明白,那不是断章取义,是若曦知道历史上太子的结局,下意识的担忧。
若曦攥紧了手里的水桶提梁,指尖泛白。她没想到,苏婉仪竟看得这么透彻。她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我也是从未来来的。我以为……在这宫里,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
“我之前忘了,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要去哪里。”苏婉仪苦笑了一下,“直到看到那匹丝绸,记忆才回来。你呢?你一直都记得,对不对?”
若曦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苦涩:“我没忘过。我知道九子夺嫡的结局,知道每位皇子的命运,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事情一步步发生。之前在宫里,我不敢跟任何人说,怕被当成疯子,怕改变历史……”
“你想回去吗?”苏婉仪打断她,眼神里满是期待——在这陌生的时代,遇到一个“同乡”,是她从未想过的事。若是能一起找回去的方法,或许希望更大。
可若曦却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我不知道。刚来的时候,我每天都想回去,想爸妈,想现代的一切。可后来……我认识了十三阿哥,认识了十四阿哥,看到他们为了皇位争斗,看到他们的身不由己,我又觉得,或许我该留下,至少能提醒他们,避开一些灾祸。”
苏婉仪愣住了。她没想到,若曦的选择会和自己截然不同。她想的是逃离,是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而若曦,却想留在这乱世中,试图改变历史。
“你想改变历史?”苏婉仪皱起眉头,“你知道吗?历史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强行干预,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而且,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们不属于这里。”
“可这里有我在意的人。”若曦看着苏婉仪,语气坚定,“娘娘,您只想着自己回家,有没有想过,您走了,陛下会怎么办?他那么宠爱您,您的离开,会让他多伤心?”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苏婉仪的心里。她怎会没想过玄烨?那晚承乾宫的灯火,他眼底的红血丝,宫墙上孤单的身影,每一幕都在她脑海中浮现。可她不能留下——留下,就意味着永远失去自己的过去,永远做“玄烨的妃嫔”,而不是那个在现代有父母、有学业、有自己人生的“苏婉仪”。
“我在意的人,在我要回去的地方。”苏婉仪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玄烨有他的江山,有他的子民,没有我,他依旧是英明的帝王。可我没有我的家,就什么都不是。”
若曦看着她决绝的模样,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她轻轻叹了口气:“娘娘,我知道你心意已决。城西古寺我去过,那里确实有一面古老的铜镜,据说在月圆之夜,能照出‘最想回去的地方’。但我劝你,一定要小心,那面镜子很邪门,之前有村民试过,最后都失踪了。”
苏婉仪心里一喜——若曦的话,印证了那张纸上“寻铜镜”的线索。她连忙问道:“月圆之夜?下一个月圆,还有几天?”
“还有五天。”若曦回答道,“娘娘,若是你真的要试,一定要想清楚。或许……留在陛下身边,也不是最坏的选择。”
苏婉仪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若曦是好意,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当天下午,苏婉仪继续赶路,若曦则留在了驿站——她接到了十四阿哥的信,让她回京城,说是有要事相商。临行前,若曦看着苏婉仪的马车远去,心里满是复杂:她既希望苏婉仪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又怕苏婉仪遭遇不测,更怕苏婉仪的离开,会让玄烨彻底心死。
而马车上的苏婉仪,手心紧紧攥着若曦给的一张草图——上面画着古寺的位置和铜镜的摆放处。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眼底满是对回家的渴望。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那面铜镜是否真的能让她回去,可她知道,她必须走下去,因为那是她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