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草原的风掠过毡帐,李铁木真攥紧了手中的青铜酒壶,酒液在颠簸中溅出几滴,浸湿了膝头的羊皮地图。
三天前,斥候带回的消息像一柄冰刃刺入他的心脏——图尔荪阿伊与孩子们所在的商队,在穿越黑山山脉时被“赤鹰部落”的骑兵劫掠。
那些以鹰羽为图腾的掠夺者,向来以掳掠妇孺为奴隶、勒索赎金为生。
毡帐外,蒙古骑兵的铠甲碰撞声此起彼伏。
李铁木真起身时,腰间银饰的叮铃声惊醒了帐角的火盆,火星子溅起,映出他眼底淬火的怒意。
他掀开帐帘,暮色中的草原已集结了三千铁骑,马鬃上系着象征战意的红绸,箭囊与刀鞘在暮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巴图尔,传令下去,今夜子时启程。”
他的声音如冻硬的铁,掷地有声。
副将巴图尔躬身领命,转身时铠甲上的狼纹在风中颤动,那是蒙古勇士的标志。
李铁木真望向东南方——黑山山脉的方向,那里有他挚爱的妻子与血脉,还有等待撕碎的敌人。
图尔荪阿伊被掳走的第七日,李铁木真的大军已推进至山脉北麓。
斥候传来的情报显示,赤鹰部落将俘虏押往“鹰巢峡谷”,那里是他们的老巢,峭壁如刃,易守难攻。
李铁木真在篝火旁展开地图,指尖划过蜿蜒的山脉纹路,心中却浮现妻子那张蒙着面纱的脸。
她的眼眸是琥珀色的,总带着维吾尔女子特有的温婉,此刻却不知是否被泪水浸染。
“将军,若强攻峡谷,我军恐损半数。”
谋士阿古拉的声音打断思绪。
李铁木真沉默片刻,将一根枯枝投入火堆,火焰腾起,照亮他下颌的疤痕——那是十年前与另一部落交战留下的印记。
“半数又如何?”他低语,“我妻儿的命,比三千骑兵更重。”
夜色渐浓时,李铁木真下令全军披甲,马匹衔枚。
他们如幽影般潜入峡谷入口,李铁木真亲自率前锋,每一步都踏在碎石上,以免惊动山巅的哨兵。
午夜时分,峡谷深处传来孩童的哭声,那声音如刀锋划过李铁木真的耳膜——是他的女儿,阿娜尔的声音。
鹰巢峡谷的峭壁上,图尔荪阿伊被锁链捆在石台上,风撕扯着她破损的绸衣。
儿子阿勒坦蜷缩在她脚边,高烧让他的小脸通红。
下方篝火堆旁,赤鹰部落的酋长哈桑正与手下分赃,俘虏们被驱赶如牲畜,妇女的哭泣声与男人的咒骂交织成一片。
“李铁木真会来救你们?”哈桑狞笑,用马鞭挑起图尔荪阿伊的下颌,“蒙古人的铁蹄若踏进峡谷,我便先割了你孩子的喉咙。”
他的笑声在山谷回荡,图尔荪阿伊却咬紧牙关,沉默如石。
她知道,丈夫不会放弃,就像当年他在巴扎集市为她夺回被抢的葡萄筐,即便对方是十个壮汉。
峡谷外的李铁木真已摸到赤鹰部落主营的西侧。
他示意巴图尔带领半数骑兵绕至东侧山崖,自己则率一千精骑突袭主营。
火把在黑暗中骤然亮起,蒙古骑兵的箭雨如蝗虫般倾泻,赤鹰部落的守卫尚未反应过来,已有半数倒在血泊中。
哈桑的怒吼从主营传来,李铁木真冲在最前,弯刀劈开拦路的盾牌。
他的战马踏过篝火,蹄铁溅起的火星映出敌人惊恐的脸。
厮杀声中,他听见妻子熟悉的嗓音——图尔荪阿伊在石台上高喊:“铁木真!向东崖!”
李铁木真心头一震,转头看见石台方向有火光闪烁。
他立刻调转方向,率领骑兵冲向峭壁,却发现通往石台的栈道已被敌人砍断。
图尔荪阿伊的身影在火光中摇晃,锁链束缚下她无法逃脱,而哈桑正带着残兵逼近。
“巴图尔,射箭!”
李铁木真嘶吼。
蒙古弓箭手万箭齐发,哈桑的护卫纷纷中箭倒地。
趁此间隙,李铁木真解开马鞍上的绳索,纵身跃向石台。
他的靴子踩上断裂的栈道残木,在摇晃中逼近图尔荪阿伊。
哈桑举刀砍向锁链,李铁木真凌空一刀劈下,刀刃与哈桑的马刀相撞,火星迸溅间,锁链断裂。
“抓住我的手!”
李铁木真将妻子拽入怀中,同时用刀背击晕试图挣扎的阿勒坦。
下方巴图尔的骑兵已攻上山崖,哈桑见大势已去,转身欲逃,却被李铁木真掷出的匕首贯穿肩胛,倒地哀嚎。
图尔荪阿伊颤抖着抚摸丈夫的脸颊,泪与血渍交融。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她哽咽道。
李铁木真将她与孩子紧紧护在胸前,身后蒙古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鹰巢峡谷的夜色,终于染上了救赎的光。
撤离峡谷的路上,风雪骤至。图尔荪阿伊裹着李铁木真的狼皮斗篷,仍止不住发抖。
阿勒坦在颠簸的马背上昏睡,高烧未退,李铁木真不时用体温焐热孩子的额头。
大军在暴雪中艰难跋涉,马蹄陷入厚厚的积雪,喘息声与风声混成一团。
“将军,东南方有伏兵!”
斥候的惊呼打破寂静。
李铁木真抬眼望去,远处山坳果然有骑兵的轮廓,那是赤鹰部落的残部,意图截杀归途。
他立即下令全军列阵,自己与巴图尔各领五百骑迎敌。
雪幕中,两军相撞,刀光在雪地上划出血红的轨迹。
李铁木真的战马被敌箭射中后腿,它嘶鸣着跪倒在地。
一名赤鹰战士挥斧砍来,李铁木真侧身躲过,顺势用刀刺入对方胸膛。
他翻身跃上另一匹战马,却发现图尔荪阿伊所在的马车被敌骑包围。
他怒吼着冲入战团,弯刀如旋风般劈开敌人的阵线,鲜血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阿伊!”他看见马车门帘被撕开,一名敌兵欲拽出孩子。
李铁木真掷出刀鞘,击中那人手腕,图尔荪阿伊趁机用簪子刺入敌兵的咽喉。
夫妻二人合力护住马车,蒙古援军随即赶到,将残敌剿灭。
风雪愈烈,李铁木真将妻儿抱上自己的战马,三人共披一袭斗篷。
归途中,图尔荪阿伊轻声哼起维吾尔族的摇篮曲,阿勒坦在颠簸中渐渐退烧。
他们身后,蒙古大军踏过雪原,蹄印如一串串铁钉,钉在敌人溃逃的轨迹上。
当李铁木真的大纛旗出现在部落营地时,草原上的妇孺欢呼着涌出毡帐。
图尔荪阿伊被搀扶着走入自己的帐中,李铁木真将孩子轻放在羊毛毯上,转身接过萨满递来的羊奶酒。酒液入喉,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苦涩——那是劫后余生的滋味。
帐外,巴图尔送来赤鹰部落酋长哈桑的首级,李铁木真却摆手拒绝。
“悬于旗杆,警示宵小。”
他的声音平静如常,眼底却仍有未散的戾气。
图尔荪阿伊为他擦拭铠甲上的血渍,指尖抚过他新添的伤口,李铁木真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温度纳入掌心。
深夜,夫妻二人并肩坐在火盆旁。
图尔荪阿伊讲述了被囚的日子:赤鹰部落如何用鞭打威胁,又如何在深夜让孩童啼哭以扰乱守备。
李铁木真听着,将她的头枕在自己肩上。
“下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他誓言般说道,图尔荪阿伊却轻笑:“若真如此,葡萄巴扎的甜糕,谁来为我抢回来?”
火盆的火星子跃起,照亮帐顶的星辰图案。
李铁木真想起他们初遇的场景——她在巴扎的葡萄摊前,他为她击退挑衅者,两人的命运自此交织。
此刻,帐外的风雪声渐弱,草原的宁静重新笼罩这片土地,如同命运终于收回了它的利刃。
数月后,阿勒坦的病痊愈,草原上迎来了秋猎季。
李铁木真教儿子射箭,图尔荪阿伊在毡帐外烤制羊肉,香气随风飘远。
蒙古骑兵与维吾尔商队开始频繁往来,两族的孩童在草原上嬉闹,语言与习俗悄然交融。
李铁木真在议事帐中制定新的盟约,允许各族商队自由通行,并设立护卫队。
巴图尔不解:“将军,您因私仇而战,却为公义而盟?”
李铁木真望向地图上的山脉与河流,那些虚构的地名在他心中早已烙印成真实的疆界。
“私仇,让我看清了敌人的獠牙;公义,才能让这片土地不再有哭泣的孩童。”
秋猎那日,李铁木真射中一头雄鹿,箭矢穿透鹿心的瞬间,他想起鹰巢峡谷的厮杀。鹿血溅在草原上,如同他无法忘却的过往。
但当他转身看见图尔荪阿伊与孩子们欢笑的身影时,血色的记忆忽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草原永恒的风——那风卷过仇恨,也卷来新生。
故事在夕阳下的毡帐中落幕。
李铁木真与图尔荪阿伊的双手交叠,蒙古的狼纹与维吾尔的花纹绣饰交织在一起,如同这片土地上永不分离的血脉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