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伟奇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几步冲过去,也不管那箱子大小合不合适,一把将它拖了出来。
箱子不大,勉强能塞下他蜷缩的身体。
方伟奇“妈的!总比睡地上强!”
他嘟囔着,开始动手清理箱子里的灰尘。动作笨拙又带着点少爷的娇气。
李文勇看着他折腾,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应急箱里拿出几包压缩饼干和一瓶水,放在自己轮椅旁的地上。
然后,他操控轮椅,滑到了那张唯一的、布满灰尘的简易床边。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缓慢地,将那条薄薄的、脏兮兮的海绵垫子掀了起来,露出了底下同样布满灰尘的粗糙木板。
接着,他极其仔细地,将垫子翻了个面——虽然另一面也好不到哪去,但至少……看起来没那么脏
然后,李文勇又从轮椅侧袋里,掏出了一条……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深灰色、质地极其柔软厚实的……毯子
那是他平时放在轮椅上备用,以防方伟奇在车上睡着时盖的。
他将那条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毯子,仔细地铺在了那块被他简单清理过的海绵垫子上。
深灰色的绒面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做完这一切,李文勇操控轮椅,无声地滑离了床边,停在了房间另一侧相对干净的角落。
他背对着那张铺好了毯子的“床”,面朝着墙壁,开始闭目养神。意思很明显:床,让给你了。
方伟奇刚把自己那个破纸箱清理得勉强能看,一抬头,就看到了李文勇的动作和那张铺着崭新厚毯的“床”。
他愣住了。
看看自己手里这个还沾着点灰的破纸箱,再看看那张虽然简陋但至少铺了干净毯子的“床”……再看看角落里那个背对着他、仿佛已经入定的李文勇……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涌了上来。有点……不好意思有点……被照顾了的别扭,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溜溜
方伟奇“喂!”
方伟奇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那点不自在
方伟奇“你……你睡那破床?那你腿……”
李文勇“不碍事。”
李文勇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平稳无波,连头都没回。
方伟奇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鼻子又是一阵奇痒!
方伟奇“阿嚏!阿嚏阿嚏——!!!”
新一轮的喷嚏风暴来袭!比刚才更猛烈!他眼泪鼻涕齐飞,咳得惊天动地,感觉整个肺都要被咳出来了!刚才那点别扭心思瞬间被生理上的巨大痛苦淹没!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少爷形象和那点微妙的情绪了!
他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那条限量版的爱马仕真丝印花围巾——那鲜艳的橙色和繁复的图案在这昏暗破败的环境里显得异常刺眼。
方伟奇动作粗暴地用围巾把自己的脑袋和口鼻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只露出一双因为过敏而红肿流泪的眼睛。昂贵的真丝布料被他当成了防毒面具,死死捂住口鼻,试图隔绝那无处不在的灰尘和霉味。
然后,他像只被逼急了的兔子,抱着膝盖,以一种极其憋屈的姿势,把自己硬生生塞进了那个狭小的硬纸板箱里!
箱子边缘硌着他的腰背,冰冷坚硬,极其难受。
他蜷缩在里面,裹着围巾的脑袋靠在箱壁上,只露出一双红通通、泪汪汪的眼睛,警惕又委屈地瞪着这个让他遭了大罪的安全屋。
方伟奇“妈的……这破地方……”
他闷闷的声音从围巾底下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虚弱
方伟奇“……等老子出去……非把夜枭那帮杂碎……咳咳……骨灰都扬了……阿嚏!!!”
喷嚏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伴随着压抑的咳嗽。
李文勇依旧背对着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
只有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后半夜。
安全屋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野猫叫和远处模糊的狗吠。
方伟奇在纸箱里蜷缩着,睡得极不安稳。过敏带来的不适感,鼻子堵塞,喉咙干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硬纸箱的边缘硌得他浑身骨头疼,冰冷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箱壁渗入骨髓。他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在冰窖里挣扎,又像是在沙漠里渴得要死。
方伟奇“……冷……”
一声模糊的呓语从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底下溢出来。
他无意识地扭动着身体, 试图寻找一点温暖。纸箱的冰冷让他本能地排斥。
他挣扎着,像条离水的鱼,手脚并用地从那个憋屈的纸箱里爬了出来。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完全被本能驱使着。
他跌跌撞撞地,凭着一点模糊的方向感,朝着房间里唯一能提供“床”这个概念的地方——那张铺着厚毯的简易床——摸索过去。
李文勇其实一直没睡熟。在方伟奇爬出纸箱的瞬间,他就警觉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夜行动物,清晰地看到方伟奇像个梦游者一样,摇摇晃晃地朝着床边走来。
李文勇的身体瞬间绷紧,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抬起,随时准备做出反应。
但当他看清方伟奇脸上那痛苦又茫然的表情,还有那裹得只剩眼睛的脑袋时,动作又顿住了。
方伟奇根本没看李文勇。他脑子里只剩下对温暖和舒适的极度渴望。他走到床边,看也没看,直接一头栽了下去!
方伟奇唔
身体接触到柔软厚实的毯子,方伟奇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毯子下面海绵垫子的触感虽然依旧简陋,但比起冰冷坚硬的纸箱,简直是天堂!
他像只终于找到暖窝的猫,本能地在毯子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脸埋进带着李文勇身上淡淡冷冽气息的毯子里,呼吸似乎都顺畅了一些。
但很快,他觉得还不够。
冷。还是冷。那点毯子的温度不够。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个温热的、带着人体温度的……障碍物?
是李文勇。
李文勇为了让他能躺下,自己只占据了床边极窄的一条边缘,半边身体甚至悬空着。
方伟奇的手,带着梦游者特有的执拗和蛮横,一把抓住了李文勇腰侧的衣服!
然后,他整个人如同八爪鱼般,不管不顾地贴了上去!手臂紧紧环住李文勇劲瘦的腰身,脑袋还下意识地在李文勇肩窝里蹭了蹭,试图汲取更多的温暖!
方伟奇“唔……暖……”
他 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似乎终于找到了最舒服的热源。
李文勇的身体在方伟奇贴上来的瞬间,如同被高压电击中!
猛地僵硬如铁!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黑暗中,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因震惊而骤然收缩!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方伟奇滚烫的呼吸喷在自己颈侧的皮肤上,带着过敏未退的灼热气息!那两条手臂如同铁箍般死死勒着他的腰!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还在他肩窝里不安分地蹭动!隔着薄薄的衣物,方伟奇身体的温度和重量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震惊、排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击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李文勇的神经!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挣脱!想要把这个胆大包天、毫无界限感的家伙狠狠掀下去!
然而,就在他肌肉即将爆发的瞬间——
方伟奇似乎因为他的僵硬而感到不适,眉头蹙得更紧,环在他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张被围巾裹得只剩眼睛的脸,在黑暗中微微仰起,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也透着一股被过敏折磨后的脆弱和……依赖
方伟奇“冷……”
方伟奇又含糊地嘟囔了一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只委屈的小兽。
李文勇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黑暗中,他紧绷的身体如同拉满的弓弦,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原地。
他能感觉到方伟奇身体细微的颤抖,那是过敏带来的不适和寒冷尚未完全驱散。
颈窝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蹭动时带来的细微痒意,如同最细微的电流,窜过他的脊椎。
时间仿佛凝固。
李文勇维持着那个抬手欲推的姿势,僵硬地悬在半空。黑暗中,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一个平稳悠长,一个压抑而沉重。
许久。
那只抬起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滞涩,缓缓垂落下来,最终无力地搭在了身侧冰冷的床板上。
李文勇闭上眼,喉结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强迫自己放松紧绷到极限的肌肉,身体却依旧僵硬得像块石头,任由那个滚烫的、带着过敏药味和真丝围巾气息的“大型抱枕”,死死地缠在自己身上。
安全屋的夜,死寂而漫长。
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和床上那个被迫充当“人形暖炉”的保镖,无声地承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重而滚烫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