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上，霉味夹杂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直往鼻腔里钻。我抬手抹了把脸，手背上立刻沾了一层薄灰。应急灯每隔三秒闪烁一次，昏黄的光线将洛璃的影子拉长又压短，那影子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的鸟，挣扎着扑腾。
“分头找。”我把声音压得极低，猎刀在指尖灵巧地转了个方向。刀面反射出一道冷光，扫过她侧脸——这丫头擦手术刀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手指飞快地在刀刃上划过，动作略显僵硬。
金属柜排列得像停尸房里的冷柜，标签早已模糊不清。当我数到第七排时，余光瞥见洛璃的白大褂第三次从C区那排柜子前晃过。她的指尖在标签上摩挲的动作太刻意了，仿佛在表演给谁看似的。
“这排柜子你已经检查三遍了。”我伸手抵住她正要拉开的抽屉，猎刀横在两人之间。柜门上的霉斑被她蹭掉一块，露出底下崭新的划痕，边缘锋利得像是刚被什么工具刮过。
她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发涩：“标签模糊，需要反复确认。”手术刀在她手里动作更快了，刀刃在警报灯下泛着隐约的红光，映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远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哐啷啷的声音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我的神经。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这声音，和妹妹噩梦里描述的一模一样。洛璃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掌心潮得像是能拧出水来：“听！”
液压门运转的嗡鸣从地板下传来，震得空气都微微颤抖。我甩开她，刀尖挑开旁边档案柜的锁。生锈的合页发出惨烈的嘎吱声，像是濒死者的哀嚎。夹层里躺着半张泛黄的纸，褐色的血指印还没干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声纹诱导实验记录……”我用指尖轻轻擦过纸缘，碎屑簌簌往下掉，“这血迹不超过两周！”
洛璃突然扑过来按住我的手。她的白大褂领口随着动作敞开，露出锁骨上那块永生科技的金属牌，冰凉的触感撞在我的锁骨上，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疯了？触发警报我们都得——”
我毫不留情地将她手腕掐住，将她整个人按在档案柜上。金属柜门在她背后凹进去一块，震落的灰尘在红光下缓缓飘散，像是漫天飞舞的细雪。她的睫毛颤得很厉害，但瞳孔却依然冷静得让人心头发寒。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拇指按上她颈动脉，那里跳得又快又乱，“从通风管道开始就在绕路，现在又拦着我找证据——”
警报声突然炸响，刺耳的音波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撞击。旋转的红光中，三个穿防护服的人影从走廊尽头冒出来，防毒面具的镜片上结着水雾。麻醉镖破空而来的尖啸声贴着我耳廓掠过，洛璃却突然用力把我往旁边一拽。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我眼睁睁看着她的马尾辫扬起一道弧线，看着麻醉镖的金属尖刺穿她颈侧的皮肤，看着她倒下来时嘴角居然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接住她的瞬间，我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震得满嘴铁锈味。
“编号……E-719……”她的声音微弱得像是蚊子哼，染血的手指在我掌心划过，留下一道灼热的痕迹，“你妹妹……她每天……都在问哥哥什么时候来……”
她的袖口滑出一张磁卡，上面的刻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刺目的反光，扎得我眼球生疼。远处防护服的脚步声越来越大，洛璃的瞳孔却逐渐涣散，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生气。
角落里的终端机蓝光幽幽亮起，我一脚踹开读卡器的防护罩。当磁卡插进去的瞬间，屏幕跳出一张照片——妹妹穿着病号服对着镜头比剪刀手，笑容明媚得像个天使。日期显示是病毒爆发前一天，右下角那行红字却刺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实验体存活状态：ACTIVE】
铁链声再次响起，这次近得就像在隔壁房间。我抱紧洛璃往阴影里缩了缩，她的呼吸轻得像是随时会中断。终端机突然弹出新窗口，监控画面里闪过一个被铁链锁住的身影，那件褪色的草莓睡衣我绝不会认错。
“带我去见她，现在！”我掐着洛璃的肩膀摇晃，她的领口滑出半支蓝色药剂，瓶身在红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警报声中混进了新的动静，像是无数金属门正在依次开启，冰冷的机械声层层叠叠。
洛璃突然睁大眼睛，嘴唇几乎贴到我耳边，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他们用声纹……在钓你……”她的手慢慢垂下去，终端机屏幕在这时忽然熄灭，最后的光映出她指甲缝里藏着的东西——和我背包里那张染血员工证同款的芯片残片。
洛璃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染血的手指死死攥住我的衣领：“他们……在重启声纹诱导……”话音未落，整排档案柜突然振动起来，嗡嗡作响。铁链拖地声瞬间变成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像是无数刀刃在空气中划过。
我下意识捂住她的耳朵，自己却被震得牙关发酸。终端机屏幕突然亮起血红色的警告：【声纹匹配度97%】。怀里的人剧烈抽搐，白大褂的领口滑落，露出更多支蓝色药剂，和妹妹病历上记载的镇定剂一模一样。
“坚持住！”我扯开她的领口想找注射点，却摸到锁骨下方凸起的微型芯片。警报灯骤然转为刺目的白光，洛璃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呜咽声，像是某种濒死的动物。
铁链声近在咫尺，我拖着她往更深的档案柜阴影里挪动，手背突然碰到湿冷的东西——通风管道的铁丝网不知何时被掀开了，洞口边缘还挂着半片草莓图案的布料。
洛璃突然挣开我，手术刀精准无误地扎进自己锁骨下方的芯片处。芯片迸发出一道蓝火花的瞬间，整层楼的灯光同时熄灭。她在黑暗中死死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管道……直通……E区……”
远处传来液压门开启的轰鸣声。我撕开衬衫扎紧她颈侧的伤口，却摸到更多细小的芯片植入痕迹。她喘息着推开我，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每……五分钟……会重置……”
铁丝网忽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变形声。我抱起洛璃往管道里滚去的刹那，看见三只青灰色的手从档案柜阴影里伸出来，指甲缝里嵌着和我口袋里同样的员工证碎片。
管道里弥漫着熟悉的铁锈味，和妹妹失踪那天我衬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洛璃的体温迅速下降，染血的手指在管壁上划出歪歪斜斜的箭头：“E-719……不是编号……”
拐角处忽然出现微光，我腾出手想摸猎刀，却触到管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歪歪扭扭的“哥哥”。最近的一道刻痕下，粘着半块已经干涸的水果糖，糖纸上的图案早已褪色。我盯着那些刻痕，喉咙像被塞进一团棉花。洛璃的手指突然收紧，指甲在我手腕上掐出月牙形的血痕：“快走……”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们……在修改声纹参数……”
管道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我摸到猎刀时，金属管壁已经开始不正常地震动。洛璃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我手背上，温热得像是刚煮沸的糖浆。
拐角的微光忽然变成刺眼的红光，我条件反射地侧身挡住洛璃。通风管拐弯处嵌着半块破碎的显示屏，屏幕上妹妹正用额头反复撞击铁栏杆，每撞一下就有新的血痕叠加在旧伤上。
“是实时监控……”洛璃忽然挣开我，手术刀脱手飞向显示屏。画面闪烁间，我看见妹妹身后墙上用血写着歪歪扭扭的算式——和洛璃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草稿纸一模一样。
管道突然倾斜了三十度，我们顺着坡度滑向黑暗深处。洛璃的头发扫过我的下巴，带着消毒水和铁锈的混合气味。在坠入完全黑暗的前一秒，我听见她气若游丝地说：“E-719……是声纹频率……”
下方传来液体晃动的声响，我本能地翻转身体让自己垫在下面。后背撞进冰冷液体的瞬间，浓烈的草莓香精味呛进鼻腔——这味道我太熟悉了，是妹妹最爱的泡泡浴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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