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手中的注射器在冷月的映照下泛着诡谲的蓝光，针尖距离我的眼睛不过三寸之遥。他白大褂的袖口悄然滑落，露出那机械义肢的关节，伴随着细微却清晰可闻的液压声。我后颈的汗毛不由自主地竖起——那金属手指上的纹路，竟与妹妹镣铐上锁齿的一模一样。
“调试开始前，”他轻轻晃动着注射器，“先让你认识一下你的实验体们。”
控制台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二十个培养舱的玻璃罩同时变得透明，淡蓝色液体中漂浮着二十个身着草莓睡衣的身影。离我最近的那个忽然睁开眼，瞳孔是与妹妹相同的浅褐色，但眼神空洞得仿佛被掏空的贝壳。
我的猎刀掉落在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圆形大厅里回荡开来。第五号舱里的“妹妹”正啃咬自己的手腕，鲜血把液体染成淡紫色；九号舱里的则用指甲在玻璃上刻着“哥哥”；最角落十七号舱内，漂浮着一具皮肤开始剥落的躯体。
“你们……”我喉咙里似塞了一团浸透汽油的棉花，“对她做了什么？”
沈医生的机械手指划过控制台，某个培养舱猛然发出尖锐警报。七号舱中的“妹妹”剧烈抽搐起来，后颈的输液管疯狂泵入红色液体。她的颧骨突兀凸起，嘴角撕裂至耳根。
“E - 719系列，第107次迭代。”他敲了敲七号舱的观察窗，那东西立刻安静下来，“顺便说，你背上那位是第89号成品。”
洛璃在我肩上发出微弱的呻吟。她锁骨下芯片伤口渗出蓝色黏液，顺着我肩膀滴在控制台键盘上。沈医生突然抓住她垂落的手腕，机械手指精准按在某个穴位。洛璃猛地弓起身子，喉咙里挤出不似人类的嘶鸣。
“芯片过载的反应很美妙，不是吗？”他的呼吸喷在我耳畔，带着防腐剂的味道，“现在，把金属牌放进读卡槽。”
我摸向口袋时，十五号舱的“妹妹”突然用头撞击玻璃。额头已血肉模糊，但仍重复撞击动作，像坏掉的节拍器。沈医生头也不回按下按钮，那具躯体立刻瘫软，只有嘴唇还在机械开合。
读卡槽吞没金属牌瞬间，整个大厅监控屏幕同时亮起。左上角画面里，穿草莓睡衣的原始版妹妹正撕开某个警卫喉咙，指甲比记忆中长两倍，动作快得留下残影。
“啊，初代体又失控了。”沈医生居然笑了，“想知道她为何比克隆体稳定吗？”
洛璃突然挣脱我的搀扶。她踉跄扑向控制台，染血手指敲出一串代码。主屏幕闪过“E - 000”的红色警告时，沈医生的机械臂突然180度扭转，针尖朝自己后颈刺去。
我抄起地上的猎刀掷向他的关节。金属碰撞火花中，洛璃转身对我做了个口型——是小时候玩间谍游戏发明的暗号，意思是“相信我”。
她的手术刀比我的反应更快。刀尖精准刺入自己锁骨下的芯片，蓝光炸开瞬间，所有培养舱输液管同时变成血红色。沈医生发出电子设备短路般的尖叫，机械义肢痉挛着抓向控制台。
“沈渊……”洛璃倒在满地闪烁电路板上，芯片碎片在她指间冒着青烟，“记住……E - 000……”
警报声吞没了她后面的话。我接住她下滑的身体时，瞥见主监控屏幕上的画面急速切换：原始版妹妹撞开通风管道、沈医生拖着冒烟机械臂逃向应急通道、某个从未见过冷冻舱里沉睡着穿草莓睡衣的完整人体……最后定格在培养舱区域全景上，所有克隆体同时睁开眼。
她们用我妹妹的声音齐声说：“哥哥，你迟到了。”
洛璃的身体在我怀里迅速冷却，芯片碎片化作一滩蓝色黏液。警报声戛然而止瞬间，所有培养舱玻璃罩同时爆裂，淡红色液体裹着碎玻璃倾泻而下。我下意识护住洛璃的脸，听见液体落地声像沸腾油锅。
“真遗憾。”沈医生机械臂垂在身侧，关节处冒电火花，“89号明明是最稳定一个。”
十七号舱克隆体最先爬出，皮肤像湿纸黏在骨头上，每走一步都留下带血脚印。其他舱里的“妹妹”们以诡异同步率转头，浅褐色瞳孔锁定我。
控制台发出刺耳电子音：“E - 720药剂注入完成，神经链接率98.7%”。主屏幕上跳动二十个绿色光点，唯独代表洛璃的89号标记变成刺眼红色。
“你还没发现吗？”沈医生用完好的手调整领带，“真正洛璃三年前就死在手术台上。”他踢开脚边芯片碎片，“这些不过是装着她记忆容器。”
十五号克隆体突然扑到控制台上。手指敲击键盘速度快得出现残影，监控画面立刻切换到地下七层走廊——原始版妹妹正用牙撕开最后一名警卫防护服，鲜血喷溅在摄像头镜头上。
“哥哥。”所有克隆体突然同时开口，声音在空旷大厅形成毛骨悚然回声，“你答应过陪我玩捉迷藏的。”
沈医生皮鞋跟碾过洛璃散落头发，金属义肢发出齿轮卡住声响：“猜猜看，当二十一个实验体神经脉冲同步时……”他按下腕表按钮，冷冻舱画面突然放大，“……E - 000会不会醒来？”
我摸到洛璃手术刀同时，三号克隆体突然发出高频尖叫。声带像被无形手拉扯着，喉咙裂开贯穿颈部伤口。更可怕的是——其他克隆体脖子上同时出现完全相同伤痕。
主屏幕监控画面疯狂切换：原始版妹妹撞开冷冻舱保管室门、沈医生拖着冒烟机械臂退向电梯、标着“E - 000”的舱体表面以肉眼可见速度结霜……
十七号克隆体湿冷手突然抓住我手腕。她腐烂嘴唇一张一合，呼出腐臭味带着草莓牙膏气息：“快走……哥哥……她就……”通风管道发出金属扭曲刺耳声响，螺丝钉像爆米花四处飞溅。
“备用电源启动了。”沈医生皮鞋在蓝色黏液上打滑，机械臂冒出刺鼻焦糊味。我握紧洛璃手术刀，主屏幕“E - 000”冷冻舱冰霜快速消融，像被无形手抹去。
监控画面突然跳闪，走廊尽头原始版妹妹正用指甲在金属墙上刻出血痕。三号克隆体突然扑过来抱住我腿，粉红血沫从她嘴角溢出：“快走……她来了……”
所有克隆体齐刷刷跪倒，染血手指在地上画出熟悉芯片图腾。电梯门关到一半时，沈医生机械臂突然炸出火花，他盯着龟裂天花板苦笑：“你妹妹进化太快了……”
通风管道砸下瞬间，我看见她倒挂在钢索上——草莓睡衣浸透鲜血，嘴角撕裂至耳根弧度，像个被强行掰开笑脸的人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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